风声喧嚣,吹动着窗帘哗啦啦的作响。
冬天适度通风就足够了,夜幕降临之前的温度会让病人很不舒服。
雨檀侧目,刚准备起身去拉上窗帘,同房间另外一个病人的家属已经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慢慢的拉上窗户。
她这几天注意到那个病人也是个小女孩,目测和妹妹差不多大,实际上肯定是个小学生。她的妈妈全天都会来照顾她,经常会和雨檀碰面,一来二去,两个家长也算是有了很浅的交流。
相比于妹妹,女孩的病情明显很轻,也许是这个年龄的小孩有用不完的活力,天天都和她的妈妈打打闹闹,但却难得的很懂礼貌。梓雪爱睡觉,每次看到邻床的姐姐在休息的时候,她都很听话的不再吵闹。
门外敲了敲门,然后一个护士走了进来。
“林梓雪,今天最后一瓶了。”
雨檀听见,心里想着她来了很长时间,也该是最后一瓶了,她也该回去了。
护士流畅的拔完针头,安慰了梓雪几句就走了。
那对母女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也出去买饭了。
“要出去玩会吗?”
望着被关上的门,雨檀轻声询问梓雪。
“不要了。”
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姐姐再和雪儿聊一会?”
“好呀。”
话虽如此,可聊什么呢?
雨檀犹豫了一会。
她还是有个问题的。
而且迫在眉睫。
“雪儿……”
病房出奇的安静,和刚刚那对母女在的时候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雨檀把自己的嗓音压的一低再低,可还是清晰的传入了她们的耳里。
这个是略有慌张和忐忑的问题,她其实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却又想亲耳听到妹妹来给她一个“是”或“否”的回答。
雨檀的眼神迷离起来,双眸中的事物渐渐变得斑驳而模糊,“雪儿……你喜欢哥哥,对吧?”
“是啊。”
妹妹没有迟疑的回答她,“雪儿以为姐姐早就知道了。”
雨檀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呢?我已经向他表白过了。”
好像是一句很打击她的话啊。
少女却不后悔,反而有一点点摸不到的喜悦在心口荡漾。
表白哎,在妹妹之前!虽然是毫无意义的竞争,但放在她们姐妹俩身上已经是个很重的砝码了。
“……”
小姑娘很明显的呆滞了一会。
梓雪剧烈喘息着,苍白的小脸上浸染着异常刺眼的红润,她缓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姐姐。”
她几乎把整个小小的身子所能榨取的全部力量都用在了这句话上面,“我喜欢他,我也会向他表白的,就在这个冬天!”
“……”
雨檀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等一下……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刚刚说什么?她用的是“我”?
好久远的称呼呀,久远到她都忘记多少年之前,听见过小家伙用过这个称呼,可后来就都是“雪儿”了。
妹妹为什么会用“雪儿”这个自称呢?不别扭吗,雨檀曾经无数次这么想过。
她怀着好奇去问,得到的答案是,“我”谁都可以用,但“雪儿”就只有雪儿会用,未来所有听到这个称呼的人都会花点精力去理解,然后记在心里,雪儿就不会被忘记了。
是这样啊。
那今天,她是想证明什么吗?
还是称呼象征着一层保护,现在被敲碎了,有什么东西会被释放出来吗?
妹妹说出了她的愿望,她应该欣喜的吧,欣喜她成长了……
可心却无比的冰冷,周遭的寒意全都沁进了她的体内。
他……已经是我的了啊。
林雨檀,你不应该拒绝她吗?愣着干什么?
雨檀直直的望着妹妹的脸,紧张,不安,又执着,这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可现在雨檀无暇去深究那些感情,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是比妹妹还白的,因为她感觉浑身失力了,摇摇欲坠,想瘫软在地下。
“那姐姐就祝雪儿如愿吧。”
再用姐姐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雨檀忽的眼角一酸,她很努力的忍耐住了流泪的冲动,转而微微一笑,“姐姐要回去了。”
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挣扎,仿佛事实本该如此。
她轻笑着,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眼前似乎浮现出哥哥的模样,雨檀安心了好多,可眼睛却更难受了。她曾经下定决心要独占他,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怎么也拒绝不了妹妹。
果然,不单单是打破伦理界限,就连当姐姐,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等一下,姐姐。”
小姑娘细嫩的声音在身后喊住了她。
雨檀转过身。
“晚安。”
女孩笑的很明媚,丝毫没有矫揉造作。
“还有,姐姐。”
这次,梓雪收敛起那些多余的表情,脸蛋上只有发自内心的的笑容,“雪儿真的很喜欢他呀。雪儿也知道你们已经有关系了吧,所以雪儿很对不起姐姐,但是既然这样,就只能将错就错了。”
“所以,雪儿想请求姐姐,能允许雪儿很无耻的破坏你们的感情吗?”
女孩的唇瓣扬起了一个很微妙的弧度,带着些纯粹的痴然,甚至掺杂进了醒目的疯狂。
这个笑容落在雨檀眼里,让她后背寒意骤增。
应该是,错觉吧?她才十五岁啊,她怎么会想到这些……
脑海混乱中,雨檀分不清是姐姐没有给她做一个好的榜样,还是妹妹接受的教育出了问题——还是,妹妹其实是对的,错的是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我们都错了啊……姐姐。我们三个的发生的这些事拿出去任何一件,都足以让所有人指责,憎恨,被每个认识的人当成笑柄,可我们现在还在计较着这些细节——其实,只要能幸福,过程扭曲一点又如何呢。雪儿,姐姐,哥哥,我们都失去了太多太多了,脆弱的人抱团取暖,是可以的吧?”
“你说什么……?”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妹妹微张嘴唇,说了好多带有魔力的话。
她不敢置信的开口,意识清醒以后,雨檀又看见妹妹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安静的坐在床上,“怎么了姐姐?雪儿刚刚和姐姐说晚安啊。”
梓雪歪着脑袋,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几秒,她想起来什么,才狡黠的笑了笑,“难道雪儿说喜欢哥哥,姐姐吃醋啦?”
“没事,姐姐刚刚听错了……雪儿晚安,姐姐下次再来的时候给雪儿带好吃的。”
是她的幻想吗?
真的……好可怕呢,内心都要被不可逆转的摇动了。
雨檀不太自然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