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今天是公爵大人的生日，去年的时候他和艾儿是死皮赖脸得呆在我店里过的生日。
说起来今天还要营业啊.......等拜访完了公爵大人再开吧，反正也卖不出去几个。
“艾儿，咱们准备一下去看公爵大人。”
艾儿并没有回应我，而是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将提起来的午餐盒放置在柜台上，走到了艾儿的身边。
看着艾儿的背影，我轻叹了口气。
到底该不该带艾儿去看公爵大人呢....要是再让她想起那段悲惨的记忆就不好了。
“今天天气很好啊。”
“恩。”
我试着找一个话题，但是似乎这种老套的开始在这个世界也不怎么吃香。
艾儿双手拄着自己的下巴，眼中尽是落寞，我看了心一疼，这才记起来艾儿坐着的这张桌子在一年前摆着我和艾儿亲手做给公爵大人的蛋糕。
我摇了摇头，坐到了艾儿的对面，和艾儿一起看着窗外开着淡黄色花朵的槐树。
高大的槐树在轻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声，我当场就想念两首诗助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有机会的话还是带艾儿去看公爵大人吧，谁都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只希望这不会是一个死亡flag。
“咱们呆会去看特斯亚蕾公爵吗？”
我提心吊胆得问了出去，要是这么一句话让艾儿回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夜晚，那这两个月的时间就全浪费了。
“去看爸爸吗......好啊。”
尽管艾儿还是带着那种让我感到心痛的语气，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精神崩溃的迹象。
艾儿跳下椅子绕过餐桌紧紧得抓着我的手，似乎这样的动作会给她带来一丝安心。
我把另一只手放在艾儿的头上，对着窗外四散飞去的花瓣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希望这种笑容会让艾儿没有那么紧张吧。
我站起身来从酒架上随意拿起一瓶酒，还有两个小小的铁质酒杯，把这三样东西一起包进了午餐盒里。
久违地和贫穷的公爵大人喝一次酒吧。
说起来这个贵族还欠我几个酒钱啊。
不会其实没有死，只是把艾儿放在我这里抵账吧？
恶劣的酒鬼父亲。
在放开了我的手以后，艾儿一个人跑到门口换上了出门要穿的鞋子，站在门口踢脚。
我提起比刚才重了不少的午餐包，朝着门口跑去。
在出门之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小的红酒店，心里希望着这个小小的地方会带给艾儿家的感觉。
公爵大人的衣冠冢离我家不是很远，至于为什么会是衣冠冢，那是因为公爵大人的尸体被村长火化了。
信仰光明苏姆神奥卡流斯的村长坚信只有烧成灰以后从高处撒下才能让死去的人真正安息。
虽说火葬的确比直接埋来的卫生，但是留着骨灰可以给亲人一个思念吧。
一想到自己的亲人被火化以后遍布全世界，隐隐约约会有一股『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的感觉。
至于坟墓的位置是我来挑选的，我特意改道了一条小溪，让小溪从公爵大人的坟旁经过，背后有两座大山，在坟前有两座大山，坟前的山中间的距离至少有那么一千来米，在远处还有连绵不绝的山脉。
就卢瑟菲尔师父教我的知识，这是我在看了这么多地方以后能为公爵大人选的最好的一个地方。
不知道这种知识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用，但是就当一个安慰好了。
我把手里的午餐盒放在了那颗长在公爵大人坟外十来米的梧桐树下，并没有跟着艾儿一起走到坟前。
给艾儿还有公爵大人一些私人空间会比较好一点吧，在这个位置要是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也能及时赶上去救援，不过在这种村子里会有什么需要我救援的事情发生....
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天上零散的白云，我叹了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千山哥，带我去游乐园呗。』
『好啊，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
模糊而又熟悉的场景，让我感觉到一丝悲伤，但是那些坐在白色病床旁边的人又让我如此痛恨，这个场景真想直接从脑袋里删除啊。
“爸..爸.....不要走......”
我被突然窜进耳朵里带着一丝抽泣的声音惊醒，转头去找艾儿的时候发现艾儿已经不在公爵大人的坟墓旁边了，刚想站起身来，靠着我的手臂的艾儿抓紧了我的手臂，满头冷汗。
这孩子又做噩梦了啊....
自从艾儿被我收养以后，每天晚上艾儿都会念着一样的梦话，大概在艾儿的梦里，她还活在半年前的那个晚上吧。
“咱不会走的，咱会一直呆在这里的。”
这种虚假的承诺已经是第二次了，希望不会再让你死的那么痛苦。
我摸着艾儿的头，看着透过梧桐树叶照过来的阳光，感觉这种和平的生活其实也不错。
至少不用看那些人歧视和嘲笑的眼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也渐渐从头顶上转动到了我面前，揉搓着眼睛的艾儿坐在草地上，我看着已经不那么刺眼的夕阳，感叹着空气好的地方风景就是漂亮。
“艾儿醒来啦？”
“恩....千山...”
我并没有回应艾儿，而是提起那瓶带过来的酒，走到公爵大人的坟前，留下坐在原地看着夕阳发呆的艾儿。
“大兄弟，最近过得咋样啊？你把你女儿丢给我还不付我抚养费，信不信我把你告法庭上去哦？”
我把一只酒杯放在了公爵大人的墓碑前，给墓碑前的杯子满上，然后自己提着瓶子就喝了起来。
“这样喝酒真浪费，红酒就是用来品的，哪里能像伏特加二锅头之类的对嘴喝。”
我擦了一下嘴角的红酒，从嘴角拉到脸颊的酒渍使得我看起来特别脏，这个时候要是搭配一个笑容会变成恐怖的脸吧。
“不过喝起来倒是挺爽的，我以前总是看着你这么喝，现在你羡慕我不？”
虽然没有人回应我，但是一个人和已经说不出话的老朋友聊天莫名得有一股充实感，就感觉公爵大人就坐在我对面，只是安静地听我讲话而已。。
“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但是你是个好人。”
“不是我给你发好人卡，你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吧？这才每天把艾儿带到我店里和我培养感情，但是艾儿的父亲还是你啊，每天晚上看着艾儿叫你的名字我很难受，作为老朋友，你就不能回来帮我带带你的女儿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但是干涩的眼眶里没有一丝泪水，或许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泪腺这种东西就消失了罢。
明明只是认识了一年不到的人而已...
“我啊，还欠你一份人情啊，特斯亚蕾；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大概就死在狼群里了吧。还有......”
面对着那个刻着特斯亚蕾名字的墓碑，我突然说不出话来，胸口像被巨石撞击了以后所有疼痛都聚集到了一瞬间一般，在疼痛过后剩下的就是满满的悲伤，那原本该流出来的眼泪却变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
“『哭不出来的泪人』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种人了吧？都说二十来岁是人生中感情最丰富的阶段，我明明才二十岁，跟活了几十年的你似的。”
还是不习惯对嘴灌酒的我，一杯一杯地喝着，虽然杯子很小，而且在我对面的人不能喝，瓶子里的酒还是很快见底了。
大概因为喝的有点多，我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说起来带来的午餐还没吃啊.....
都这么迟了，还是回去给艾儿做点热的吧。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公爵大人的墓碑，伸了个懒腰，因为盘坐太久而供血不足的脑袋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出现了强烈的飞蚊症，但是很快就消退掉了，我扶着墓碑甩了甩自己的头。
“明年再见吧，贫穷的公爵大人。”
我转身朝着靠着树睡着的艾儿走去，在身后的墓碑上闪烁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蓝色鬼火，鬼火颤抖了一下，消散而去，放在地上并没有打算去收的酒杯里面已经没有了酒，夜晚的风吹动了长在坟边的草，吹不动那瓶已经空掉的酒瓶子。
我没有回头去看，那三个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就留在那里等明年再回来收拾吧。
不要太想念我啊，公爵大人。
走到了梧桐树旁的我背起睡着的艾儿，提起那个已经冷掉的餐盒，朝着山下走去。
在我身后，梧桐树上，穿着白色外衣的透明幽灵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随风消散而去。
大概是因为走路的震动弄醒了艾儿，但是艾儿醒来的第一句话差点没让我摔在地上。
“千山....千山也会死吗？”
“说啥呢？你个七岁的小屁孩，咱在你长大之前都不会死的哟，和师父求情的话，咱在艾儿变成老婆婆之前都不会死的哟。”
“真的吗？”
“咱在艾儿死之前，都会一直呆在艾儿身边的。”
虽然我没有看见艾儿的脸，但是能感觉到艾儿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小孩就是好骗啊，这种不可能会实现的承诺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说起来今天晚上做点什么吃好呢？
好久没有做卤味了啊，今天奢侈一点去买一杯大麦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