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搞什么鬼？
这展开让威尔有些缓不过神。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忽悠他的准备，但这领主却没给他一点开口的机会，直接就走人并对他们下了逐客令。再者既然都选择在餐厅与圣女这等贵客见面，却连个茶水也不端上来——
“神父阁下......我很抱歉。虽然我还想多留你们住上几日，但父亲却坚持要让我带你们前去教堂，说是‘越早让你们适应环境越好’......”
罗吉的道歉让威尔的嘴角有些抽搐，他原本想要好好过上几天衣食无忧的生活再策划下一步的行动，却没想到这就要被赶出去了。
“适应环境？那里的条件很糟糕吗？”
他忽然回想起昨日问起教堂状况时罗吉的闪烁其辞，于是便打算此刻问个究竟。
“我想‘糟糕’两个字应该已经不足以形容了。那里并不是能够住人的地方。”
“......有那么严重吗？”
听着他的描述，威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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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威尔三人和罗吉已经乘着马走在了圣塔尼亚镇的街上。虽然夏蒂萝塔一开始还是不愿意乘坐人类的牲畜，但在威尔和特蕾西娅的劝导下，她还是乘上了罗吉那匹俊俏的白马。
“我们似乎是在朝着镇外走......难道教堂不在镇内吗？”
出了庄园，威尔便发现三人一直在朝西行进，穿过镇子外围那些不知是休耕还是荒废了的农田。眼看离镇子的城门越来越近，威尔终于忍不住出声向罗吉问道。
“是的，圣塔尼亚镇的教堂建于300年前，我的祖先初次发现这座岛的时候。人们在建立起镇子的同时，随船的教士也敲定了在这里建造教堂的计划。”
“你说计划......难道教堂至今仍未完成？”
“正如您所想象的那样。”
“你在开玩笑吗？就算是要建一座城堡，三百年也足够了吧？”
“教堂是不一样的哦，威尔先生。瑟兰图的大圣堂可是建了六个世纪呢。”
“不不不，你说的是教都的大教堂吧？”威尔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座壮丽得宛如皇宫一般的巨大教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威尔所遗留给他的记忆：“这不过就是一个边陲教区，难道要以教国首都为标准来修筑教堂吗？”
威尔对着出言提醒的特蕾西娅反驳道。
“神父大人说的没错。就镇子当年的状况，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修筑一个那样的教堂。祖先们也知道这点，所以只采用了教国教堂标准一半的高度。”
“一半是多高？不会比你家那跟城墙哨塔差不多的宅子还要高吧？”
镇子的围墙大概有六人高，而哨塔则有十人高。而罗吉宅邸的建筑也就比哨塔再高出一到二人。这样的高度在威尔看来已经相当雄伟了。
“应该……就再比宅子高出半个哨塔？”
“那也太高了吧。你们这镇子真的需要那么大的教堂吗？”
想象着那足有十七八人高的宏伟建筑，威尔如此感叹。
“圣塔尼亚如今的住民应该在百户上下，是应该拥有这样一座教堂。”
以特蕾西娅的见识，她很容易就推测出了当前圣塔尼亚镇当前的规模。而她的推测，也得到了罗吉的证实：“正如侍女小姐所说，以镇子现在的状况来看，那样的教堂可以说是不大不小。它之所以没有完成，是因为在设计初期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城镇的大门前。罗吉对着城门上的卫兵挥了挥手，他们便打开大门放行。大门外是一条比起镇内泥路要好上不少的乡间小道。随着马蹄踏上这条路，威尔只觉一阵轻风穿过道路左侧的成群柳树，为他带来一股有着海盐味道的清新气息。
“什么错误？”
威尔看着一旁想要抓住随风飘荡的柳树枝条而差点摔下马去的夏蒂萝塔，叹着气问道。
“要建造那个高度的建筑，只有采用石制结构。岛上的原住民不愿将他们的采石场开放给教国，于是教士们只好花重金从其他岛屿和大陆运来石材。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在建到一半时，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崩塌。而在那场崩塌里，主持设计的教士和受雇而来的工匠们都死了。”
“……为什么会崩塌？”
威尔猜到了可能是发生了某些事故，但却没有想到会如此严重。
“工地的土壤没能承受住越砌越高的石材的重压，一部分地面直接倾斜了。整个教堂从倾斜的位置裂成了两半。”
“啊？那不就表明那是一座危房吗？要是又发生崩塌，伤到我……伤到圣女大人怎么办？”
罗吉对于历史的款款道来让威尔直冒冷汗。裂成两半？从这个词语来看，那地方根本就不像能够住人的样子。在找到离开这座岛的办法之前，他和特蕾西娅就要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吗？
“啊……是那里吗？”
这时一直沉默的夏蒂萝塔忽然说话了。她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指着前方。循着她的指向，特蕾西娅和威尔一同望向在他们前方出现的一处建筑——或者说是废墟。
…
……
…………
穿过破败倾颓，形同虚设的围墙缺口后，一行人来到了教堂工地的院子之中。这里没有马厩，因此他们只能将马匹草草地拴在教堂前厅旁一棵高大的树下。而由于威尔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只得让罗吉搀扶着他下马并跟在特蕾西娅和夏蒂萝塔的身后慢慢行走。
教堂的状况比威尔想象得还要糟糕。前厅两侧的两座修建到一半的塔楼有一座已经倒在了院子里，石块和碎片落得到处都是。而在还算完整的前厅门口，残破的木制大门的锁已经锈蚀。看钥匙用不太上，罗吉只得亲自走到大门前，用力推门。
“呃……唔！”
“罗吉先生您没问题吗？要不我来帮您。”
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嘎吱的声响，但却没有要打开的迹象。眼看罗吉的脸涨得越来越红，特蕾西娅不禁担心地提出要上前协助。
“多谢侍女小姐的好意...！但身为男人，在这点困难面前请求女士的协助也太不好意思了...”
“真是磨蹭。”
见他打算继续和门逞勇斗狠下去，夏蒂萝塔的伸手搭上门板。还没等到察觉到她意图的威尔开口阻止，教堂的大门就在一声巨响中被炸飞了。冲击波把罗吉掀得跌坐在地，但他似乎没有受伤，只是一脸茫然地看向轻轻地拍着手掌，走进前厅的圣女大人。
糟糕糟糕糟糕......！威尔被吓得六神无主。之前那些黑衣人提到过，夏蒂萝塔造成的这种破坏实际上相当于一种人类需要经过长时间咏唱才能构筑的强大魔法的效果。而没有咏唱直接随手就击发出这种威力的夏蒂萝塔，应该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
“罗吉阁下你听我说......”
正在威尔打算像之前一样忽悠他时，罗吉却神往地看向夏蒂萝塔的背影，一脸崇拜地感叹道：
“真不愧是圣女大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奇迹！”
“呃……他难道不知道你的奇迹是什么吗？”
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威尔悄声询问特蕾西娅。
“……如果罗吉先生没有去过大陆的话，没有听说过我的奇迹也是可能的。选定圣者的选圣仪典只会在四大教区之中进行。”
“可你不是圣星吗？作为教国地位最高的四人之一，你的奇迹有什么效用不是应该人尽皆知吗？”
“我作为圣星的资历还很浅……公开显圣的仪式也不多。最大最引人注目的一次，应该是在我被选为圣星的那次大典上吧。我听罗吉先生说他家世代远离大陆，想来应该是没有机会参加我主持的仪式。”
“……这么说，就是他擅自误解了。”
这样的展开虽然出乎威尔的预料，但对他们来说却不是一件坏事。在他找到离开这座岛屿的办法前，知道特蕾西娅正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如果身为领主之子的罗吉都不清楚的话，那估计一般人也不太可能知道。他朝着特蕾西娅点了点头，然后一瘸一拐地穿过已经不存在了的大门。这其间特蕾西娅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不远处，做着随时上去搀扶他的准备。
穿过前厅，就进入了教堂的中殿。整个中殿的后半段都陷入了地基之中，两侧的走道也跟着断裂开来，穹顶的结构完全崩毁，大量形状不一，大小不一的碎石落得满地都是，堵得中央过道几乎无法通行。
“......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宽恕。”
看着这一切，特蕾西娅很容易地就能想象到发生在几百年前的那场事故究竟有多么惨烈。她驻足握手，为那些在此处逝去的灵魂献上祈祷。
“......宽恕？他们犯了什么罪？是想要在异国他乡为你的神筑起圣堂有罪，还是排除万难，从大陆运来这些作为他们墓碑的石头有罪？”
威尔反问她的声音很轻。他俯下身子，有些出神地望向一抹混杂在碎石与泥土之间的翠色。那是一方小小的草地，透过从破碎的穹顶落下的阳光，他看到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在那泥土之间，随着穿堂而来的微风地慢慢地摇曳茎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