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圣女与杀手

作者:轻浮的零 更新时间:2023/1/15 23:59:29 字数:2104

教国发行的金银币在整个大陆都通用,这座属于开拓地的小岛自然也不例外。

但特蕾西娅身无分文,能够换成钱的财物也只有刚才从威尔手上拿到的项链。由于要考虑到接下来的开销,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将这价值和金币等同的项链卖掉。况且就算她打算卖,这位砍柴的老人应该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多半是因为身体原因,老人背着的柴捆不是那么扎实。而在林地间的几棵已经砍伐完毕的树下,又有着好几捆没有扎起的柴堆。若是有了自己的帮助,这位老人应该能够多背几捆回家。注意到这点的特蕾西娅试着向他请求道:

“老人家,能向您借一点柴火吗?我手上没钱,但我能帮您多担几捆柴回家。”

“哦……您是……”

老人悠悠地转身,一对浑浊的眼珠子里映出她衣冠华贵的身影:莫非您是……圣女大人?这可真是失敬……”

他有些惶恐地想要下拜,特蕾西娅连忙摆摆手制止了他:

“不必行礼,老人家。我和您一样都是神的孩子。我只是想要用劳动换取一些您的柴火。”

“这点东西怎么敢劳烦您开金口……您要多少便拿多少……”

“不劳而获乃是一种恶行。我不能白拿您的柴。请让我帮您背一些吧。”

“怎么能让圣女大人做这种累活……您只管拿,只管拿……”

“请您让我帮忙吧。老人家。”

还没等老人解下背上的柴捆,特蕾西娅就挽起袖子,跑到那几棵树下将还未结捆的柴堆扎实。她左手抱着两捆右手抱着两捆站起身来,全然不顾灰尘和树叶沾上自己华美的袍服。

“您……”

“我没有背架,抱歉只能帮您拿这么些。劳烦您指路了。”

这四大捆柴的重量甚至超过老人自己背架上所背柴火的重量,特蕾西娅的表情有些吃力,但仍意志坚强地把柴抱紧,走到老人身边。

“是……是……这可折煞老头啦……柴屋不远。”

见特蕾西娅决心已定,老人只好背好背架上路。特蕾西娅配合着他的步调,就这样慢慢地在林间前行。

“老人家,您的伤不要紧吗?”

特蕾西娅凝视着老人的步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一句平凡无奇的关心让老人佝偻的身躯停在原地怔了片刻。

“您……从哪里看出来的?”

“您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步履也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摔倒一样。”

“原来是这样……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劈柴的老人——清道夫露出苦笑,他吐出一口血,斜着倒下。特蕾西娅见状,立马扔掉柴捆,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

“您既已有所警觉,为什么还要上前搀扶老头?”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搀扶着自己的少女。由于已被识破,她身上由幻象术式织就的华衣缓缓消散,露出平凡的侍女服装。而即使一柄利刃已经抵在她的后心,她却还是对面前的杀手露出温柔的微笑。

“我的确怀疑过,但没想到您真的是那个攻击我们的人呢。”

“幻象魔法……在被迷惑者察觉到对象的真实身份后,才会解除。那个影魔设下这种法术,应该是料定我无法辨别您和她哪个才是真正的圣女吧。的确是好手段哪。”

“但即便这样,您还是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接近我。”

“……因为我必须要杀死您啊。”

清道夫竭尽全力地握紧匕首让它不致从手上脱落,不稳定的刃尖划破了特蕾西娅衣服的布料。

只要用尽全力刺下去,任务中最重要的一环就完成了。教士只是普通人,总能找到机会杀死他。而影魔虽然麻烦,但只要把圣女的死推到她身上,肃正骑士的目标就会转向她——

但为什么自己会无法下手呢?眼前的少女明知自己会死,却依旧选择迎向刀刃。夺走像她这样愚蠢之人的性命,自己本不该有一点犹豫才对。

“请告诉我吧……为何您会来搀扶我呢?”

挣扎着,清道夫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

“因为我有着即便在这里死去也要完成的事,和您一样。”

清道夫全身巨震。他本能地想要推开特蕾西娅,但少女却牢牢地扶住他,即便利刃在背上的肌肤划出血痕也不动摇。

“您可以在这里杀掉我。但您绝对,绝对不能加害威尔先生,更不能将肃正骑士引向影魔。”

“原来您的奇迹真的是——”

“请答应我。”

特蕾西娅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清道夫,仿佛已经看透了他那张面皮底下的本来面目。她的眼神和执念仿佛审判的利剑一般贯穿男人的灵魂,将他内心之中某些最为柔软,最为不舍的东西挑了出来,钉在了一个无形的十字架上。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匕首从逐渐松开的掌中滑脱。在模糊的意识之中,搀扶着自己的少女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令他牵肠挂肚,即便深陷地狱也不愿忘却的人。

真想……再见你一面啊。

垂死的男人闭上双眼,许下愿望。

……

…………

“唔……”

威尔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这阵头痛的强度即使和船上醒来那时相比也不遑多让,胃里翻涌着的酸味直冲咽喉,令他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好在他的身体还有行动的余力,他强忍不适,摇摇晃晃地起身寻找自己此时最为迫切地需要的东西。

这时背后有人将一只木桶提到他的面前,他也顾不上感谢,俯下身子对着木桶狂呕不止。

“慢点,慢点。”

为他提来桶的人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让他回想起了之前的记忆。他似乎在镇民的怂恿下和夏蒂萝塔进行拼酒,然后一直吃吃喝喝直到到意识中断。

自己应该是在断片之后被镇民抬到了旅店之类的地方吧。之后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威尔边吐边想。

“昨天被那些人灌了很多吧……真可怜。”

轻飘飘的声音似乎是一位女性,她在他的耳边不停安慰着,但那并不是夏蒂萝塔的声音。

虽然不是她让威尔松了口气,但他随即便反应到了事情的不对——

她是从自己背后提来木桶的,而自己又正对着门。那表示,这个人是一开始就在房间内的。

“你是……”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位不认识的黑发少女。她的笑容十分优雅,但更重要的是她不着片缕——

“呜啊啊啊——!”

威尔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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