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溶液从滴管中滑出，落入面前的试管里，金色合剂中央绽开了一抹深邃的水晕，晃荡，眼前的黄金渐渐化为火焰，橘黄色倒映在浑浊的瞳孔之中，让我的内心，稍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但那也仅仅是一丝而已。消逝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啪嗒！”
我将手里的试管对着实验室坚硬的地面狠狠摔下。碎玻璃碴四处飞溅，精心调配的药剂，也流了一地，就像是一朵橘色的花在地面上绽放了一般。
“无聊！伪劣！连给那个人做漱口水都不配的下等货！”
指着那满地足以卖出天价的药剂，我高声咒骂，这是第几次因为制药太过于拙劣而变得急燥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天，那个将我最为自豪的作品，摔在地上之人的背影。
「如此拙劣的成品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拜托啊大叔，你别这样侮辱灵药师好吗？」
两年以前，那个少年是这样说的。
「这是我的无心之作。拿去看看吧大叔，真正的灵药师，到底该是怎么样的。」
就在我因为少年的举动而震惊之时，他背对着我，反手丢过来了一瓶药剂，我连忙接住，放在阳光下查看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太过于稚嫩了。
明明就只有粗制滥造的灰白色，但为什么，散发着只有高等灵药才会有的浓郁幽香？
和这种天物比起来，我的得意之作，也不过只是一瓶半吊子的劣等货。
劣等到，连那个少年炼出来的药渣都不如……
“等等！你……”
刚想开口叫住他，我便想起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慌忙的捂住嘴。
「哦？怎么了大叔？」
为时已晚，他已经停在了原地。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那是，登山者在面对高耸入云的山峰时，才会体验到的压力。
面对巨大差距的绝望，对于自己能否登顶的怀疑，以及……心底涌出的无力。
这种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感觉到。
而且还是从一个顶多只有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背影上感觉到！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会追上你的！到那个时候，我也要像今天这样，把你的这瓶‘无心之作’，狠狠地在你面前砸成粉碎！”
我握紧了双手，将装有少年灵药的小瓶埋入手心深处……
「哈！那我就等着你啊。在这——灵药师的顶点，等着你！」
背影扬起头，放肆高笑，他很狂妄，但他也有着狂妄的资格。
『等着吧，那一天，会来的……』
我看着少年的远去，暗自在心里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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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结束)
“……”
我停下手头的活，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尼玛！两年前那小子叫啥来着？等等，好像我就没问过他吧！啊！这还玩个蛋啊！』
抓狂似的拉扯着有些邋遢的头发，我真的不是三十多岁的变态大叔，真的。我这样只是，想思考一下人生而已。
MD！先抽根烟冷静冷静。
那个，打火机好像是在……哦！这里啊。
“噗呲。”
空气被点燃的声音。
“呼！果然还是喜欢用火机点燃啊，火系法术什么的，根本就是对香烟的一种亵渎嘛……”
满足的吐了口眼圈，我玩弄起了手中镀金的打火机。
黄金细腻的质感，在掌心里摩擦，嗯，很舒服。
这样子，终于可以……
“呜呜呜呜呜！”
头顶的天花板急促的响起，就在我被这声音吓住而愣神的时候，暴雨骤降！
“哗啦啦啦。”
原本干燥的实验室立马变成了**。
冷，静，下来了……
“MMP，早就叫奥西卡那家伙别在实验室里装烟雾报警器了。”
湿润的头发倒垂，挡住了我的视线，即使不用去看，我也知道现在实验室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真是……好悦耳啊……那些火系妖魔因为碰到水而发出的哀嚎。
好想……把它们解剖了。
“呵呵，好诱人的声音啊。明明现在都不太想工作啊。”
指间的烟卷被水浸透，再也无法点燃。我将它放到掌心，用力一握。细末从缝隙中滑落。
操起手边银色的解剖刀，我微笑着向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走去，台面上，一只火系的妖狐被缚魔锁紧捆，蜷缩着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胸口处，那束代表生命活力的金色火焰，已经微弱到了一丝火苗的程度。
就好像，只要我随便割一刀，火苗就会熄灭一样。
“呵呵呵呵，真是诱人的哀嚎啊！”
来到手术台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
“呜！呜呜呜！”
施加了破甲法术的钢刀刀尖准确的插入了火狐的心脏，火狐连连发出哀嚎，拼命的挣扎。可越是挣扎，缚魔锁上刻画的咒文就越是明显。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住火狐散发着炽热火焰的身体，高温，甚至让站在一旁的我都有些难以忍受。
不妙啊，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天花板上的……
“哗啦啦啦。”
头顶再次想起熟悉的声音，但这回，因为我早有准备的缘故，没有一滴水打在我的身上，而是被灵力构成的屏障挡了下来。
“MD。幸好早有防范。”
我摸了摸头，嗯，没有新的水迹，看来自己的法术还没退步。
“那么，工作又要开始了啊。”
低头看着手术台上，火狐刚死不久，被缚魔锁紧锢的尸体，右手泛起了点点光芒。一盏熄灭的灯笼，从光芒下浮现。
“太上道尊，六道亡魂……急急如律令！”
古老的咒语在舌尖跳跃，法器在灵力和咒文的驱动下渐渐运行，原本黯淡的灯壁突然被青光照亮，灯笼燃起来了，由里至外，都被青色的火焰吞没。
“呜呜呜呜！”
一道黑影，从火狐的尸体中破皮而出，向空中飞去，可跑到一半，就在半空中急忙停滞不前，然后，无形的手从下拉住黑影。黑影在不甘和绝望的惨叫声中，被强行吸入了青芒之中，化为白烟，消散。
杀死妖魔，再通过专属法器‘噬魂灯’，将它们的灵魂吸收，融合后凝炼出可以被驱魔师直接注射的英灵药剂。这，就是我在两年前从那个少年的背影中感受到无力之后，找到的，最适合自己的新工作。
“呵，素材挺不错啊，应该可以做出很好的成品吧。Archer，还是Saber呢？Lancer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控制着噬魂灯内各种妖魔的灵魂融合，我自言自语。
“话说回来，好像‘Assassin’和‘Berserker’在刚才都被消灭了啊，这次的入侵者还真是厉害呢，如果把他们的灵魂熔炼的话，会不会出现什么惊喜呢？呵呵呵，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把今夜死了的守卫人员的魂魄吸收了啊，要是浪费时间让他们的灵魂进入了轮回的话，就亏大了啊。”
右手控制着噬魂灯的熔炼，左手摊开，一团和噬魂灯如出一辙的青炎从掌心间升起。 不多时，大量的灵魂从实验室的外界涌入，纷纷被吸入了左手的青炎之中。
“啊！救！救命啊！”“求求你，放我们去轮回殿。”“不甘心！我不甘心！好恨啊！居然被一个小女孩杀死！”“黑！黑色的锁链！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别！别过来！”
诸如此类，亡者的灵魂散发出哀嚎，从他们的哀嚎中，我得到了一些关于今夜入侵者
的一些情报。
“小女孩？还有黑色的锁链？哈！别搞笑了好吧，就这种入侵者，也能够打到这栋大楼外面？”
虽然知道亡灵是不会说谎的，但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以这座岛的防御力来讲，外部人想要强攻进来，怎么说也得拥有大量的灵力或者强悍的武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几个小孩子。
嘛，想这么多干嘛，反正我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熔炼灵魂，杀人的事情，交给奥西卡那家伙就行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用心的进入工作模式中，认真寻找，岛上还未被吸收的灵魂。
哦，好像，还真有一个漏网之鱼……我去！怎么没办法吸收啊！这个月白色的灵魂。等等，月白色的？
“啪嗒。”
一滴冷汗，在脸颊间滚落。
通常来说，一般人的灵魂都是黑色或者透明的，就算是驱魔师，只要灵力总量不是太高，也只是灵魂部分会出现其他颜色，多不过一两节骨骼，少最多一缕发丝。可面前的这个灵魂，居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干净的月白色。
这要多大的灵力总量，才能够达到这种纯洁的地步啊。
如果，把这个灵魂用来炼制灵药。就算是那个少年，也没办法比拟吧……
喉结快速的上下运动，我舔了舔嘴唇，左手递到噬魂灯前，将青炎归于本源，随后，闭上眼，将全身的灵力沉入灯的焰心。
青色的火焰，在这一刻，化为了不详的深绿。
噬魂灯最终形态——‘十殿阎罗’。
深绿色的火焰涌出了灯的灯壁，在半空中组合成一张狰狞的面具，我指挥着足足有两个人高的面具张开下颚，露出森白锋利的牙齿，通过灵魂间专有的通道，咬向那个毫无防备的月白色灵魂。
“呼！”
月白色灵魂上空，面具深吸一口气，形成了一个只对亡灵有效的小型黑洞，那月白色的灵魂躲闪不及躲闪，直接被吸入了黑洞深处。
光芒在暗影中闪了闪，立马就被黑洞撕成了粉碎。
这就……完了？
搞毛啊！还以为有多难呢！这尼玛是坑爹啊！空有一个炫酷狂拽吊炸天的外表，结果内在却是一个病入膏肓毫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通天教主……诸位大神你们是在玩我是吗？
“真是的，想不到……咳！”
后半句还没有脱口，喉头一甜，来不及捂住嘴，一道血箭从胃里倒吐，喷在了正对面的墙上，竟然把墙壁射穿。
『这……这是。』
我擦了擦嘴角，殷红。
受伤了，而且是被那道灵魂弄伤的。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道灵魂而已。居然让我……感觉到了，无力？』
瞳孔猛然收缩。我的大脑飞速运算。想起了一个人。
不，不可能是他啊，他怎么会在这？
可是，这种无力感，我只在他的背影上感觉到过。
对，对了，那个灵魂刚才的位置就在这栋大楼外面，电脑在哪？监控监控。
捂住胸口来到电脑前，我调出了大楼外的监控，看到了，雨中，青色紧身衣的奥西卡正在和一个穿着暗金色驱魔袍的少女在小雨中空手肉搏，不远处，还有几个少女在等候，杀气慢慢。而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半蹲着身子，怀中，好像抱着什么……
放大女仆装少女的身影，我仔细分辨着她怀中所抱的东西。
灰色驱魔袍，根据样式来看是男生，旁边有个罗盘，机关师吗？再往上看看…WOC！那插在这家伙胸口的红色棍状物不会是奥西卡的贯穿神明之枪吧！好怕怕好怕怕，这种出血量，要不是头上有灭火器我还真想再点根烟。
然后，我的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少年露出的唯一一点侧脸上。
不敢相信的睁大双眼，顿时，我感到心口，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
监控里的那张侧脸，正是我在这两年以来，日夜难忘的那个家伙！
『原来，你也是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徒的走狗吗？天才！』
看着屏幕，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嘴角，已经扯起了一抹充满了阴险，虚伪的微笑……
低头看向胸口，那里，宽松的实验袍下，一块焦黑的残缺道袍，在实验室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