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要喝水吗？”
“啊......不用了，你上楼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对薇薇挤出一丝微笑，我让她上楼休息，因为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失落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我......”
“都说了不是，快去休息吧。”
我要让薇薇相信，今天生意惨淡并不是因为店里有个“肮脏”的暗精灵奴隶。
五个小时前，丹斯和我还在卖力地推销着商品，然而现在丹斯就快把头埋进两腿之间。
卡城新店首日营业额：155柯。
早上七点我们就开始忙碌，为了新店开张，还去对面的花店买了很多花篮摆在店门口。其实我还想放鞭炮来着，但异世界里没有鞭炮。
苏辛格没来，我也没在意，当时我的精力全花在如何把新店的名声打出去。
“来自商人威格尔的神奇商品，快来看一看咯~质优价廉，品种丰富，绝对超值~”
丹斯的吆喝技能点满了，我的积极性也很高，跟丹斯一唱一和，很快就招来了许多顾客。我特意让薇薇在楼上等着，避免有些顾客挑暗精灵奴隶的毛病。
可是所有进店挑选商品的顾客从一开始就持有怀疑的态度，这让我难以理解，我不认为我有哪点没做好。相同的商品，更低的价格，为什么大家都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呢？
“先生，先生，您为什么不买呢？”
“全城都卖40柯，只有你们卖30柯，这......我实在无法相信你们。”
“请您放心，我们的商品跟别人卖的完全相同，质量很好。”
“不不不，现在所有瓦尔德旗下的商店都卖40柯，你们比瓦尔德卖得还便宜，这要我们怎么相信......除非你们的货是偷来的。”
“我们怎么可能偷......”
“那你们为什么卖得比人家便宜？”
“瓦尔德家族卖的东西，明明就是从我们这里买的，然后涨价卖给你们！”
丹斯面红耳赤，急于维护我们的名誉。
“噗！大家听见他说什么了吗？瓦尔德家族的商品是从你们手里买的，然后转卖给我们？那么庞大的商业家族，从你们这个指甲盖一样的小商店进货？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顾客们纷纷大笑，把丹斯当成了小丑。
听见丹斯与顾客的对话，我赶忙过去陪笑脸，不再辩解。
看来我确实搞错了什么，而且错的无法挽回。
瓦尔德，这个英文单词不仅是一个家族的名字，它是一个品牌！
老百姓认可瓦尔德，他们认可这个卡城第一大商业家族，他们相信瓦尔德的商品就是最好的。
可以这么说，就算是劣质商品，只要拿到瓦尔德旗下的商店去卖，贴上瓦尔德的品牌，老百姓就会认为那是好东西。反之，不论多好的东西，摆在我的小店去卖，顾客们就会产生怀疑，无法信任我这个外地小商人。
我已经输了，自从我把第一批货卖给瓦尔德，我就已经失去了顾客。
这就好比现实世界中大名鼎鼎的京东商城，如果你想模仿京东搞一个“京西商城”，消费者怕是只会把你的狗屁“京西”当成钓鱼网站。就算运气好，你能做得小有成就，京东也会很快把你的“京西”收购，以保持他的行业龙头地位。
什么价格优势，什么高效服务，在真正的品牌力量下统统不堪一击。
盲目的自信，对异世界商业的轻视，最终铸成大错。
“卡利茨姆不是东部那些汤勺大的小城，规矩很多，尤其是做商人，要多注意。”
布瑟曼的提醒是对的，这里不是白塔堡，老百姓不穷，大家只会考虑值得信赖的品牌，没人会因为我送给他一把糖果就笑得合不拢嘴。
丹斯依旧努力地推销商品，但顾客们根本不买账，直到丹斯放下所有的面子，以恳求的语气挽留顾客......
“求求您，再多看看吧......”
“够了，丹斯。不要求着别人来买东西，这是最忌讳的。”
“可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很努力了......他们却......”
“不用责怪自己，是我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最后我让丹斯不要管顾客，谁愿意买，就让他们自己挑。这家店里不仅倾注了我的心血，丹斯同样也付出了努力，现在落得这般下场，谁心里都不好受。
从上午11点开始，可以说基本上没人进店购物。难得来买东西的那几位，还是以前就认识我的白塔堡老乡，特意过来捧场。
这家卡城新店已经名存实亡了。营业第一天，生意就如此惨淡，能让我再坚持下去的理由不多，但我还是想再等等，去期待那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转机。
......
晚上7点，准备闭店，算账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讽刺，155柯，还用得着算吗？
“丹斯，现在店里没有床铺，你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去附近的旅馆睡觉吧。”
“那你怎么办？”
“我就先在店里凑合一下，明天再去弄张床。喏，这1000柯你先拿去花，不够就再找我要。难得来卡利茨姆一回，别亏待自己。”
“这钱我怎么好意思拿啊......明明你还没赚到钱......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到......”
“好了，你都四十岁的人了，哭什么！谁说我没赚到钱，只是这家店没赚钱而已。我还没穷到要让你跟我一起受罪。”
来自西土屯的庄稼汉把拳头攥得紧紧的，红着眼睛不作声，他认为自己的努力被否定了，又觉得没能帮到我的忙，对不起我，没脸拿我的钱。用一个叫“憋屈”的词语来形容丹斯目前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去吧，丹斯，洗洗澡，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而且我也想独自呆一会。”
“嗯。”
送走了丹斯，我坐回椅子上，轻轻地把一支软玉溪从烟盒里弹出来。
其实在我看来，玉溪并没有多好抽，只是牌子大而已。甚至从专业角度讲，玉溪的烟叶配方已经换了，早就不是当年“南洋烟魁”的经典配方。可是广大烟民对玉溪的印象永远是20-25元档次的绝对主力，玉溪就是云系烟草的金字招牌。十年后，二十年后，这种根深蒂固的品牌信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瓦尔德家族在卡城的影响力，跟玉溪是一个道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错误地估计了瓦尔德家族和卡城市场形势，怪不了别人。
“呦，威格尔先生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怎么啦？生意不好？”
说话的人是苏辛格，选在我快闭店的时候来，绝对不是祝我开业大吉的。
“苏辛格，你要是想来看我的笑话，现在已经晚了。”
“当然不是来嘲笑你，我只是来履行承诺，昨天我说过今天会来看看。”
“那好啊，欢迎光临，客人要买点什么？”
我在椅子上扭扭屁股，肆意地弹着烟灰，看都懒得看苏辛格一眼。
“威格尔，要不要喝一杯？”苏辛格走过来，拿着一瓶酒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
上次喝酒还是在那个雨夜，现在我已经连续10天滴酒不沾了。苏辛格剥开黑色酒瓶的火漆封头，又把瓶子上挂着的小铁牌拿给我看。
“这是紫色季风庄园——奥班家族最有名的庄园出产的葡萄酒，怎么样？”
“除了贵，还能怎么样？”
“因为有名气，所以才贵啊......”
喝过两杯，我承认酒很好，至少比现实世界里几十块钱的红酒强，但也仅此而已了。苏辛格一边摇晃酒杯，一边问我。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奇怪，你知道自己哪里奇怪吗？”
“我奇怪？呵呵，我哪里奇怪？”
“就是......不论你面对多么高档的商品，都没有任何欣喜或者赞赏的感情。要知道这瓶酒如果拿给任何一个贵族去喝，他至少会用三百单词来称赞酒的美味。”
“那是他们天生话多，不说话就会死。”
苏辛格笑笑，不置可否。又喝了几杯，苏辛格突然凑过来，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语气中的调侃消失了。
“威格尔，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
“你把货卖给瓦尔德家族之后，知道是谁帮他们把货运到全城的商店吗？”苏辛格像是故意给我留出思考的时间，再把答案揭晓，好让我加深印象。稍微停了几秒，他才开口道：“是西风车队的工人啊......”
“西、西风车队？！就是金佰莉......”
“是啊，在卡城，瓦尔德家族旗下有800多家商店，其中跟食品有关的商店至少300家，单靠瓦尔德家族的人力，是做不到一天之内把货运完的。”
接下来，我只能在惊讶中，默默欣赏苏辛格的独角戏。
“西风车队受雇于瓦尔德家族，以最快速度把货运到各个商店，帮他们抢占先机。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被金佰莉耍了？”
“很遗憾，金佰莉没耍你，只是你自作多情。好好回忆一下，金佰莉说过她会和你站在一条阵线，对抗瓦尔德家族吗？她保证过只为你提供运输服务吗？”
“记住，金佰莉的本意是希望西风车队发展的好，你发展的好不好，与她无关。”
“她在乎的是那些货，只要你雇西风车队运货，她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你的店生意好不好，你会不会被瓦尔德收购，她根本就不在乎！”
我的思路更乱了，苏辛格说的完全正确，金佰莉跟我合作，同样也可以跟瓦尔德家族合作，合情合理。
“金佰莉说让你搭顺风车来卡利茨姆玩，呵呵，你真以为她有那闲情逸致？这只是她引诱你来卡利茨姆开店的手段。动动你的脑子，回忆一下，她是不是总把卡城形容成遍地黄金的梦想之城？”
没错，金佰莉曾经不止一次地向我夸耀卡城的繁荣富有，商机无限。
“当你来到卡利茨姆，见到了这里的商机，她就想方设法地诱惑你开店。只要你带着货进了卡利茨姆城，她的计划就成功了。接下来无论你想把货卖给瓦尔德家族，还是你愿意被收购，她都能赚到钱。”
正中靶心，苏辛格说到了关键问题，到目前为止，我和瓦尔德家族都雇佣了西风车队。
“威格尔，照这样下去，你跟被瓦尔德收购没什么区别。因为只要你想赚钱，就只能靠把货卖给瓦尔德这一条路！你永远都无法得到顾客的认可！的确，瓦尔德家族的货是从你手里买的，可是谁在乎呢？又有谁知道呢？”
一柄柄刀子刺在我的心里，我不怪金佰莉，也不怪瓦尔德，是我太天真了。
“还有我想邀请你过来开店的事，金佰莉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她不会告诉你，以免让你觉得她在诱惑你。而且同样的，我也有我的目的。”
“......那么，苏辛格......你的目的是什么呢？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咧开嘴，我像被猎枪击倒的麋鹿，发出了哀鸣般的提问。
“我啊，就是想看到你的努力，你的挣扎，你的绝望，仅此而已。”
“是吗？呵呵，那你现在应该很满意了......”
“嗯，相当满意。那瓶酒送给你了，算是一点安慰~”
苏辛格走了，留给我的却不止一瓶酒，还有从未如此强烈的无助感。
商场之内，全员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