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中，商家的竞争分为“文斗”和“武斗”。
文斗是指不动刀动枪，全靠人际关系运作或者经营策略打击对手。
武斗很简单，找几个人半夜把你的店砸了，这就叫武斗。
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守规矩，没人敢武斗。超市之间的竞争多为价格战，最恶劣的手段无非就是雇个小流氓到你的店去，说买到了假烟，给你添堵。
但是瓦尔德家族到底敢对我使出什么手段，我还不知道，毕竟世界已经变了。
昨天到店里搜查的卫戍军显然是受了瓦尔德家族的指使，这属于文斗，因为卫戍军的所作所为是合理合法的，他们有政府批准。我的店也没被砸，我和薇薇也没被殴打，仅仅是损失了20万柯。
推开店门，我有些畏惧，可我不能选择不开门。
如果我整天闭店，那就相当于认输了。既然瓦尔德想搞死我，就算闭店他肯定也有办法。
“其实现在谁都不好受，不光我一个。”
“威格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丹斯跟我干了这么久，对商场还是一窍不通，我就坐在门口给他科普目前各家的状况。
“首先是我们，现在既没人来店里消费，还要被瓦尔德家族找麻烦，完全没有经济收入，情况很糟，你应该明白。”
“嗯，这我知道。”
“然后是瓦尔德，他们虽然现在还有货，但因为我不再把货卖给他们，所以他们的库存只是单方面地消耗。如果他们有危机意识，现在一定很担心库存卖光之后应该怎么办。”
“那么...瓦尔德其实也很担忧，很害怕？”
“没错，不仅是瓦尔德，西风车队很快也会发现事情不对头，但金佰莉绝对猜不透我的意图，那个小妮子肯定在苦思冥想，我为什么不雇马车了？为什么我会停止供货？”
“原来是这样......”
“就让金佰莉琢磨去吧，至于苏辛格的施耐特家族，本来就自顾不暇，除了提心吊胆地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太谨慎。”
事情正如我对丹斯解释的那样，现在各大势力都不好受。虽然卡城市场表面依旧风平浪静，但背后的暗流涌动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明白。
伸了个懒腰，我像往常一样倚着木门抽烟，欣赏对面开花店的一对姐妹。
真好啊，开花店什么的，又浪漫，又清闲，而且还是暴利行业。
虽然花美人更美，但我可没心情去搭讪，人家也未必瞧得上我这个外地商人。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稚嫩的呼救声飘散过来，我看到左侧大路方向有一个奔跑的小身影。
“请您帮帮我，求您了，求您了~”
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光着脚，穿着一件跟破麻袋没两样的衣服，脸上不知道是蹭了煤灰还是泥水，可怜巴巴地一边跑，一边尽力喊叫。
“扑通。”
因为没看到地面的石砖起伏，小女孩绊倒了，可她坚强地爬了起来，不顾正在流血的膝盖，跌跌撞撞地继续奔跑着，好像在躲避坏人的追赶。
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生怕被那双黑色的小手弄脏了衣服。
“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
哀求只能起到反效果，路边的商店纷纷关上店门，就连对面的花店也一样。
可能真的是我的身高和服装太显眼，也没准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我更相信是我没像大家一样把店门关上。于是脏兮兮的小萝莉发现了我。
出于善良的天性，我容许她抱住我的大腿，并把眼泪和鼻涕蹭在了我新换的衬衫上。没人会对一个小萝莉铁石心肠。
“威格尔，这是怎么回事？”丹斯问我。
“不知道哪来的小孩子，挺可怜的。”
其实我很擅长哄小孩，但现在我懒得哄。看小萝莉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我蹲下身子询问她是哪儿来的，为什么要需求帮助。
“我没偷东西，可是他们说我偷了东西......”
“慢慢说，不着急。”
圆嘟嘟的小脸蛋上，泪水和鼻涕混合了泥灰，刚才又在我的衣服上蹭过，这幅惨象让面前的小萝莉显得越发可怜。干枯的金发如果好好打理一番，想必也是个可爱不输金佰莉的丫头吧。我让她坐在椅子上，把事情说明白。
“这个苹果是妈妈给我的，可是他们却说是我偷来的......”小女孩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溜光锃亮的红苹果，看上去不是便宜货，但她那双水当当的大眼睛里也没有任何谎言的虚伪。
“他们是谁？”
“就是那些大人......咿呀！他们来了！”
“哦......”远处的确有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正向路人询问小萝莉的去向。
“大哥哥，求求您，帮帮我吧，我会被他们抓走的......我，呜呜呜......”
身高还不到我裤腰带的小女孩，紧紧攥着一个苹果，可怜得好似小巷里一只无主的猫。我没法无视她，我做不到，就算我再自私，最起码的人情味还是有的。
“没关系，我来跟他们说。”
做出以上安慰后，四个工人打扮的男人正好走到店门前。
最先开口的是个壮汉，带着鸭舌帽，粗布衫下露出的小臂相当健壮。其余三人应该是他的跟班。
“喂，把这个小女孩交给我们。”
“虽然我可以把她交给你们，但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偷了我店里的苹果！妈的，没爹没娘的孤儿，臭老鼠！”
“哦......你们有证据吗？”
“证据？我们的眼睛就是证据！赶快把她交出来，难道你还要保护她？”
“呵呵，我当然......”
“当然？”
“我当然不会保护她。”
没错，我连薇薇都保护不了，何况一个小女孩？
“那你赶紧让开，我们要把这只老鼠捉回去。”
听我这么说，四个壮汉立刻就要冲进店里，小萝莉更害怕了，死死抓着我的裤腿，眼泪和凄惨的哭声共同作用于我的视觉和听觉神经。
“停停停，先等等。”
“你又要干什么？”
“国有国法，偷东西这种事，还是交给卫戍军处理比较好吧？”
“这...卫戍军......”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现实世界里，有事不都找警察么？现在卫戍军就是警察。
“不用卫戍军管，这是我店里的事！快把她交给我们！”
“咿呀！不要！我没偷东西！大哥哥，求求你了，求求......”
场面已经变成了小萝莉抱着我的大腿，两个壮汉试图把她从我身上拽下来。
喂喂，我这里可不是歌剧院啊。
“嘿，大哥，你是想让我交人对吧？”
“废话！”
“那我要是真把人交给你呢？”
“唔......”
鸭舌帽壮汉瞬间噎住了，蓝色的瞳孔中涌出惊慌，那是种计划突然被打乱的惊慌。
“把人带走吧，我不会拦着你们，你们也别犹豫，下回记得把台词编好就行。”
沉默持续了约有2秒，四男一女立刻恢复了演员身份，小萝莉哭闹，壮汉们凶相，拉拉扯扯中，闹剧结束了。
“威格尔，你...你为什么突然就？”
“呼......差一点就真信了他们的鬼话，有惊无险~”
丹斯彻底懵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太不可理喻。我抽出烟，用火柴点上，回过头看到了正站在楼梯口的薇薇，她也目睹了刚才的事。
“来吧，跟你们解释一下刚才的真实情况。”
一个小女孩被四个大男人追赶，这件事本身的合理性就太低。那四个男人腿又不瘸，怎么可能连个赤脚的小女孩都追不上？赤脚跑步与穿鞋跑步的差距是很大的。
好，就算是小女孩骨骼惊奇，体能超群，那矛盾又来了，她直接把四个男人甩掉就好了，为什么要寻求别人的帮助呢？
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伪命题”。
后来小萝莉所说的话，与壮汉们也有矛盾。她说苹果是妈妈给她的，可壮汉们又说她是没爹没娘的孤儿，虽然这可能只是气话，但也应该引起警觉。
还有，我从头到尾没做出任何保护小女孩的肢体动作，四个壮汉明明可以直接把小萝莉抢走，但他们却没那么做。
至于我冷着脸说要找卫戍军的时候，要把小萝莉交给他们的时候，这群演员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们。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瓦尔德家族雇了这群人来我的店里捣乱。
我确实可以很善良地把小萝莉偷的苹果买下来，甚至撒谎说这个小女孩是我的外甥女，但后果呢？我的仁慈和善良会换来什么结局？
我会被扣上“窝藏小偷”的帽子
在左邻右舍都是商店的情况下，我如果窝藏小偷，邻里关系就爆炸了。
小萝莉到底偷没偷苹果不重要，真相是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四个壮汉会怎么宣传这件事，三人成虎，顾客们很快也会知道我曾经替一个小偷撑腰，我的口碑会变得很坏。这才是瓦尔德家族的阴谋。
丹斯皱着眉头，少见地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假如那个小女孩是无辜的，她是被四个男人胁迫的呢？”
小萝莉可怜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中，她的演技也不怎么样，只会哭喊不会抽噎。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怪她运气不好了......”
“难道那个小女孩不可怜吗？”
“丹斯，我们不帮她，她就自己一个可怜；帮她，我们四个一起可怜。商人不会扩大损失，只会尽量减少损失。懂了吗？”
我说的还是在理，丹斯无法反驳。事实如此，如果我帮那个小女孩，结果就是我、丹斯和薇薇会被人唾骂是“小偷的帮凶”。
“薇薇，主人白天的时候是不是很残忍，很冷漠啊？”
晚上，我坐在被子上问薇薇。
“嗯......主人那么做，一定是有道理的。”
薇薇想了想，给出了她的回答。
“那假如你有一天偷了东西，被别人追赶，你会怎么办？”
“我、我......不会偷东西。”
“呵，你根本就不用偷东西，因为只要是你想得到的，我都会买给你。”
“主人为什么要为我买东西呢？”
“这个嘛，肯定是有道理的啊......只是你现在还不明白。睡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