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们去的？谁让他们去的！你为什么不拦着大家！”
“我没办法呀！威格尔，你不能去！”
丹斯像一只八爪鱼，紧紧地抱着我，不让我去找村民们，毕夏普也在帮忙。
“给我松开！我必须过去！”
“威格尔！你如果现在去找大家，那这件事就会跟你扯上关系！”
“别说废话，本来我就脱不了干系，现在去没准还能阻止他们！”
“晚了！已经晚了，他们已经......”
“我他妈的......艹！”
经过跟丹斯的一番厮打，我终于累了，村民们集体打砸瓦尔德旗下最大商店的事情已经成为现实。毕夏普黑着眼圈拿出一封信，交到我手上。
这封信是村子里除了毕夏普以外，文化水平最高的费奇写的。费奇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少年，今年刚满19岁，在白塔堡读过两年书，后来家里负担不起学费，就不读了。虽然不能继续学业，但费奇很喜欢读书，刚到卡城的时候我还给他买了许多文学名著，又配了一副新眼镜。
信的大意是：
威老板，我们能跟着你到卡城开开眼界，已经很知足了。你不嫌弃我们这些没文化的农民，教我们干活，还给我们提供住处，给我们发工资，真的非常感谢你。
你之前与瓦尔德家族的斗争，村长大人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不怨你，做生意可能就是这么残酷吧？但大家觉得不能再给威格尔先生添麻烦了，这些日子，好多人都被抓进了监牢，是您花钱把大家救出来的。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难受，所以我们要跟瓦尔德家族做个了断，用东部人的方式。
威格尔先生不用担心，我们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不会牵连您的。
如果母亲问我为什么一直没回去，就告诉她我在卡城定居，而且结婚了。
再一次，感谢威格尔先生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您。
最后是来自西土屯的42位村民的签名。
看过信，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费奇那种文质彬彬的小伙子都去参加砸店了......
“威格尔，大家觉得像这样每天被瓦尔德欺负，还不如搞点大事，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我明白，我明白大家的感觉，但这样真的不能解决问题。”
布冯老爷子巴不得大家集体去砸瓦尔德家族的店，这样就正好有借口给村民们定个“故意破坏他人财产”的罪名。村民们不知道冲动的代价。
大家去砸的是瓦尔德旗下最大最豪华的食品店，就在财富广场中心黄金地段，那里半夜也有卫戍军巡逻，砸完了跑都跑不掉。
卫戍军完全可以先让他们砸，然后布下包围圈，等砸完了，一拥而上，来个瓮中捉鳖。
砸掉瓦尔德一家店就能吓唬住布冯吗？明显不能。
店被砸了，花点钱重新装修，两个星期后又能重新开张了。可是村民呢？42位村民会因为砸店被送上法庭，然后判个2、3年。这不是打架斗殴那种小罪，打砸商店如果往大了说，那就是严重影响公共治安！
不仅如此，村民被关进监牢，我的手底下就没人了，卡城供货体系几乎陷入瘫痪。
想把42个被判了3年监禁的村民赎出来，那可不是100万、200万的事，我要一点一点地打通卫戍军的关系，从小队长到卫戍军总长，人家还得给我面子。
“他们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毕夏普和丹斯都不说话了，这个时候安慰我就等于说废话。
我讲过文斗与武斗的区别，为什么现实世界中武斗的情况很少，除了越来越科技化的治安保障，武斗还需要最基本的条件。你得先有黑白两道的背景，才能去武斗，瓦尔德家族有这个条件，我们没有。
这就是我常说的要用钱去转换成关系，光有钱没背景是没用的。但卡城的卫戍军、各种官员与瓦尔德的交情太深了，不是我不去搞关系，而是我搞不来。
我掏50万贿赂市政部门的大官，瓦尔德就掏100万，我再掏150万，瓦尔德就掏200万，如此循环，先没钱的是我，肥了那群贪官不说，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而且瓦尔德这招最妙的地方就是把矛头指向我，并没有针对施耐特，我总不能哀求苏辛格替我掏钱去搞关系吧？我跟德芙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所以还不算施耐特家族的人。
撵走了丹斯和毕夏普，我一夜都没合眼，薇薇也没睡，陪我呆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卫戍军就带着传唤令找上门，我让丹斯和薇薇在地下室等我，谁敲门都别开。传唤的目的我也猜到了，他们想让我承认：“是我指使村民去砸店。”
只要背上这口黑锅，我就会跟大家一起被关进监狱，然后布冯会亲自来看我，再次开出条件：“想从监狱里出来，想救村民，那就把超市交出来。”
相比上一次站在公民法庭的被告席，这次我没有从容不迫的自信，只剩下愤怒。
“商人陈·威格尔，你是否承认昨晚的打砸事件由你在幕后指使？”
“我不承认。”
法官显然料到我会这么说，马上就拿出一摞文件，往我面前一拍，冷笑道：“哼，你从东部带来的那些野蛮人都供认不讳了，还嘴硬什么？”
“认个屁！”
仅凭这一句话，我就把法庭里的所有人全镇住了。
想诈我？真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鬼话？跟老子玩“政策攻心”？
商人最不怕的就是诈，大家天天都满口谎言，谁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
“威格尔，我这里可有证据，你要是拒不承认......”
“我再说一遍，我不承认！本来就不是我指使的，你们哪来的证据？伪造的？”
“你竟敢对法官大人如此无礼！”
我白了一眼公诉人，翘起二郎腿，掏出烟点上。法庭再次陷入沉默。
为什么我敢确定村民们不会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因为如果大家想卖我，就不会让毕夏普和丹斯拦着我，他们砸店的当晚会等我赶过去，然后说是我指使的，用得着进了监牢再卖我吗？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再说了，费奇写了情真意切的诀别信，还搞了42人签名，结果最后把我卖了。那么写信的意义是啥呢？纯属浪费感情。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瓦尔德家族可能会收买村民，让他们做出对我不利的证词。但是我要比瓦尔德更了解西土屯的村民，他们可不吃“糖果加鞭子”这一套。村民们是一群爱憎分明的耿直汉子，在他们眼里瓦尔德就是坏人，坏人无论如何都是坏人。
村民太耿直，所以才会去冲动地砸店，但也正因为他们耿直，所以不会被瓦尔德收买。
至于伪造证词，我是有权申请证据核实的，到时候跟村民们一对照，伪造证词就不攻自破了。而且伪造证词的风险太大，公民法庭可不能失去公信力。
法官的面子挂不住了，他们气得脸色发青，我恨得牙根痒痒。
庭审最后在极度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对我“指使他人打杂店铺”的罪名指控因为证据不足而撤销，果然和我预料的完全一致。
出门后我见到了正在焦急等待的毕夏普，他显得比我紧张，可能因为被关进监牢里的是他所管辖村子里的村民吧。
“别惦记我，这事儿还没完呢。”
“还没完？什么意思？”
“大家没让我背黑锅，我可不能辜负大家的期待啊。要做的事还很多呢~”
村民们没把我拉下水，这是对我最大的信任，因为只要我在监牢外面，就有办法把大家都捞出来。
回到毕夏普的住处，当初从西土屯带来的50人队伍只剩下8个柔弱的女人，平时负责缝缝补补，打扫卫生。她们的丈夫现在就关在卡城的监牢里。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又匆匆回到自己的地下室，结果遇到了等候多时的苏辛格。他的状态就像昨天晚上的我，虽然和布瑟曼的谈判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但苏辛格也绝对没想到村民们会去砸店。
“苏辛格，我就明说了吧，把42个被判处3年监禁的村民捞出来，要花多少钱？”
“你要把他们全救出来？”
“当然。”
“那可是42个人！你考虑清楚，不是2个人，也不是4个人，是42个人！”
“对啊，42个，一个都不能少。”
“不不不，威格尔，你这是想......”
“我就问你一句，帮还是不帮？”
苏辛格眉头紧锁，他看得出我现在非常着急，可是从监牢里捞42个人出来，真的太困难了，就连施耐特家族也很难做到。
“威格尔，不是我帮不帮的问题，你不能这么着急。”
“我不急能行吗？监牢是什么好地方吗？天天吃着猪食，跟一群小偷劫匪相处，那些村民不应该和人渣呆在一起。”
“但是就算你再有钱，再有人脉，也不可能让刚关进监牢里不到两天的犯人立刻放出来。哪怕是瓦尔德也做不到。钱可以改变法律的执行，但也是有底线的。”
对，苏辛格提醒了我，42个村民刚公布了宣判结果，3年监禁，明天会登报。如果我急着把村民捞出来，让大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工作，那法律的威严何在？
明明说好了判3年，怎么不到一个礼拜就放出来了？
卡城的老百姓会怎么想，公民法庭的判决都能被金钱左右，社会岂不大乱？
我拿着巨款去找卫戍军长官挨个登门拜访，会被当成疯子，没人会蠢到把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罪犯私放出来，除非他不想要乌纱帽了。
“如果想把村民们捞出来，至少要等一年，等大家慢慢淡忘砸店这件事之后才行。”
“可是我等不了一年了，大家更不能在监牢里等我一年。”
“那就只剩最后的底牌了，去找24th卫戍军总长碰碰运气......”
苏辛格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抹了一把脸，苦笑着给出他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