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去吃午饭呢？”
商人的声音很温柔，暗精灵姑娘从未听到过如此温柔的声音。
“因为，我要等主人们吃完，才能吃剩下的......”
“是这样啊。”
暗精灵姑娘看了看一旁装桃子的木筐，希望能要回商人手里的桃子，却不敢开口。想到自己刚才把桃子掉在地上，又怕被主人知道，会挨骂。
水蜜桃半边脸透着粉红，暗精灵也一样。
商人看着左右为难的暗精灵，把桃子放在自己崭新的衬衫上蹭了蹭，又用嘴吹了吹，咬下小小一口，然后递给暗精灵姑娘。
“喏，这是我吃剩的，给你。”
“这......”
“你不是说要等主人吃完，才能吃剩下的吗？我吃完了，剩下的都给你~”
“可是......”
“没关系，那些人都去吃午饭了，不会有人看见的，就算看见，你吃的也是我剩下的桃子，没犯什么错误。”
暗精灵姑娘接过被咬了一口的桃子，现在已经不能把这个桃子放进筐里，只能吃掉。虽然她在庄园里工作了十年，但从来都没吃过桃子，香甜气味的诱惑，再加上口渴作祟，暗精灵姑娘闭着眼睛吃了一口。
桃子很好吃，似乎是因为商人咬过一口，所以变得更甜了。
暗精灵姑娘没有贵妇人的高雅，吃相很差，但在商人看来却很可爱。
就像往嘴里不停塞松籽的小仓鼠，暗精灵姑娘很快就把桃子吃完了，剩下一颗桃核不知该丢到哪里。商人拿过桃核，藏进了上衣口袋。
鲜桃的汁水丰盈，干裂的嘴唇也湿润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吃桃子的事情可能会被发现，赶紧用手擦嘴，结果被商人轻柔地捏住了手腕。
商人把她拉到身前，猝不及防地吻上去，桃子很甜，可是那双柔软的嘴唇更甜。
暗精灵姑娘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却酥软得必须让商人抱住，才不至于摔倒。
“今天晚上12点，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如同梦呓的一句话，让暗精灵睁开了眼睛，可她只看到了正向远处走去的商人背影。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她认为是天气太热，产生了幻觉。商人、桃子、那个吻，还有午夜12点的约定都是幻想出来的。
可笑的是，暗精灵姑娘依然选择相信幻觉，她跪坐在地窖活板门前，等着铁锁被打开，等着她的白马王子带她离开庄园。
时钟敲了12下，钟声也把暗精灵砰砰跳动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开锁的嚓啦声，木门打开的吱呀声，四方形的地窖出口霎时间溢满皎洁的月光，她的白马王子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商人的酒量很好，晚餐时灌醉了众人，信口开河说自己能包下整个庄园的桃子。又悄悄偷走了地窖的钥匙，大胆地救出了暗精灵姑娘。
她的头发干枯分叉，但他愿意打理。
她的双手粗糙褶皱，但他愿意牵住。
她的身材扁平瘦弱，但他愿意去拥抱。
她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但他根本不在乎。
二人骑着骏马，消失在夜色中，一路向南，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薇薇讲完故事，靠紧我的肩膀，悄声继续说道：“你就是属于我的那位商人，我终于等到了。谢谢你在拍卖行买下我。”
“你确定？”
“嗯，妈妈说我一定会遇到能值得我付出一生的商人。”
“早知道我就应该天天喂你吃桃子，不给你喝酸奶了，还省钱。”
“主人真讨厌~”
我说话确实毁气氛，薇薇娇蛮地用肩膀拱了我一下。
这个故事的结局似乎是美好的，还留出了遐想的空间，但我知道故事的真正结局。
科特勒去年曾经在信中提到过一件事，那是最近150年内史书上记载过的暗精灵叛逃案件。一个水果商人在南部某庄园救走一个暗精灵奴隶，很快就被发现了，王国派了正规军和魔法师去追，不到一周就把两个人逮住了。
商人解救暗精灵的时候明明很机智，面对正规军却显得很没头脑，竟然暴力抗法，结果被弓箭射死了。
暗精灵姑娘被魔法师困住，五花大绑带回皇都游街示众，然后被送上绞刑架。因为暗精灵奴隶不配用断头台斩首，只能一点点被绳子勒死，最后曝尸于城外，被乌鸦野狗分食。
据说暗精灵姑娘被绞死后，手里紧紧攥着一颗桃核。过了几年，丢尸体的地方竟然长出了一棵桃树，而且还结满了丰硕的桃子。政府觉得孤零零的桃树很碍眼，就又把树砍倒了。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逆天改命的故事，暗精灵们只愿意用美好的故事麻痹自己，给自己虚假的希望，不愿意承认悲惨的结局，我们人类也一样。
但我没有告诉薇薇故事的结局，因为随意破灭别人的希望是恶魔才会做的事。
“薇薇，主人在你的心中是什么形象啊？”
“嗯......很高大，很英俊，会为我遮风挡雨的白马王子。”
“为什么是白马王子？”
“因为故事里讲的就是白马王子。”
“主人没有白马，我只能成为你的电动车王子。”
“电动车...王子。听起来好奇怪哦。”
当然很奇怪，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国家的王子是骑电动车的。
“薇薇，愿意听主人说几句吗？”
“主人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在我以前住的城市里，也流传着很多很多故事。这些故事总是关于一个不幸的公主，然后王子如何英雄救美，最后唯美落幕。可是那种故事不属于我们，能成为白马王子的只有你自己，不是我，也不是别人。”
“我自己？”
“这很困难。被迷惘淹没，面对恐惧瑟瑟发抖，种种压力堆积在心里，但是直到最后，只有你才能赋予你自己真正的自由。”
薇薇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把自己看作奴隶，你就是一位女仆，同时也是我的爱人。”
“具体要怎么做呢？”
“先改改彼此的称呼，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许叫主人，叫我亲爱的。”
“亲爱的......？”
“呃......”
“亲爱的...主人？嘿嘿~”
“随便你。”
且不说她是否习惯，我都有点不习惯，有个人整天喊我亲爱的，真心肉麻。
薇薇如愿以偿地为我做了她最拿手的土豆泥，可能是因为添加了牛油，土豆泥的口感特别香醇。她在洋馆练就的一手好厨艺不能浪费，我每天都尽可能地让她写菜谱，然后去白塔堡采购食材。
在异世界里，最贵重的食材是鱼，倒不是河流稀少，而是河里的鱼少。像兽人领地里的河基本没有鱼，白塔堡自然也跟鱼无缘。我送礼的首选也从零食变为鱼罐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鱼罐头会成为硬通货。
让薇薇树立自信的过程很麻烦，我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以我的审美观去打扮薇薇，让她看起来更漂亮。漂亮的女人在说话办事的时候会更自信。
于是我翻出了丝袜，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冲动的决定。
“主人，好看吗？”
当薇薇羞答答地撩起裙子，让我欣赏那双被黑丝包裹的长腿时，理智就变得像薯片一样脆弱。发明丝袜的人到底是何居心呢？
和薇薇的感情深了，她就不像之前那么天真单纯，开始有意无意地勾引我。一旦勾引成功就会嘻嘻地坏笑，按她的话讲，能吸引到我的注意力，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
为了避免自己一回到超市，看见薇薇侧躺在床上，就变成一条发情的公狗。我开始不停地给她安排工作，省得她没事就想跟我滚床单。
暗精灵可能是一种吸收男子精气的妖怪，现在翻看第一次和薇薇的自拍，能够明显发现她变得妩媚动人了，我却老了好几岁。暗精灵的美是介于人类和精灵之间的，既让人觉得惊艳，又不会显得失真，前提是要给她们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再漂亮的玫瑰，如果不浇水，不晒太阳，也不会有花朵绽放。
除了丝袜，我觉得薇薇还需要一件礼服，就是那种高开叉，细吊带，露后背的礼服。去安老板的服装店看了看，有一件淡紫色的丝织绸面晚礼服还不错，2700柯搞定。顺便又买了双中跟鞋，鞋跟太高我怕薇薇驾驭不了。
德芙是“卡城白玫瑰”，薇薇凭什么不能成为“白塔堡黑蔷薇”？
第二天我带着全副武装的薇薇出现在五羊广场的时候，所有男人没有不行注目礼的，大白天穿礼服本来就很显眼，何况穿礼服的人是薇薇。
上前跟我打招呼的伐木工人，铁匠铺伙计，商店老板几乎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薇薇被几百双冒火的眼睛看来看去，特别不好意思。越是害羞，她身上那股楚楚动人的气质就越强烈，到最后连我都有点害怕。
“威格尔，你的暗精灵女仆太惹眼了。”梅林餐厅的老板悄悄对我说。
“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可她只是个奴隶而已......”
“可她的主人是我。在我手下干活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必须比别人好，跟别人不一样。”
“威老板......”
“就算是富人家养的狗，和穷人家养的狗肯定也不一样，你说是吧？”
餐厅老板吞了口唾沫，无法否认我的说法。你们可以禁止薇薇去饭店吃饭，也可以禁止薇薇去歌剧院看演出，但你们没有权力禁止我让薇薇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请再骄傲一点，我的暗精灵女仆。自信是你自己赋予的，不是我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