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和我都耐心地等待了七天，他越来越坐立不安，我越来越悠闲自得。
其实昨天从卡城来温莎镇的商人就开始拒收水冲黄石了，彼得仅仅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罢了，他很难想到为什么不到一个礼拜，水冲黄石就会暴跌。
关于炒作“温莎水冲黄石”，很容易让我联想到《狼与香辛料》第二季中的炒作黄铁矿，没记错的话，黄铁矿也是被冠以“知天命，治百病”的虚假疗效，才价格暴涨。
但卡利茨姆城不是《狼辛》里的世界，我也不是旅行商人罗伦斯。
经过物理和魔法双重训练的信鸽，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把信件从温莎镇寄到卡城；定期发行的报纸杂志；国家政策和舆论导向......这赋予了情报战无限多的可能性。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
最新一期的《收藏家周刊》被彼得重重地拍在桌面上，金发少年炸了毛，冲我咆哮着。
“我看看，我看看，果然跌到68柯了，再往后应该会跌到50柯。”
“竟然真的跌了，你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啊？”
我看了一眼卢克，抽着烟，慢斯条理地开始讲解过去的两周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是寄给苏辛格的第一封信，在信中我告知苏辛格有关温莎镇炒作水冲黄石的消息，并指出我们应该全力打压这种宝石。
炒作会带来泡沫经济，我最看不惯泡沫经济，因为这很容易拉大贫富差距。等到泡沫破裂的时候，真正受苦的人是谁？是普通老百姓。
苏辛格和我持相同意见，但他的理由不同。施耐特家族向来以务实著称，他们认为任何商品都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区间，这是市场铁律。目前水冲黄石的价格明显与其本身价值不符，在苏辛格眼里，水冲黄石的合理价格是55柯/克。
在回信中，苏辛格表示已经开始清理旗下所有礼品古董店，并会在合适的时机大力干预，至于经济损失，预计不过9万柯左右，对于施耐特家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什么是“合适的时机”呢？这就要说到第二封寄给历史学家科特勒的信了。
在卡利茨姆，民间谣传永远比不上真正的专家辟谣，人们对政府的信任程度远大于乱七八糟的民间传说，水冲黄石之所以能炒起来，只是因为政府有关部门懒得去管。
“希望科特勒博士能对温莎镇特产的水冲黄石进行认真详细的介绍，避免某些投机商人对广大收藏家和市民造成误导，有劳博士您了。也没什么贵重的礼物，就在温莎镇买了这支小鱼造型的银质蘸水笔，水冲黄石的标本也一同随信附送。”
这是我写在信里的原话，后面还把具体操作方法告诉了科特勒。
本来我还担心科特勒在学术界的权威不够，后来才知道这货居然晋升为皇家历史研究院的一级博士了，平时出门已经有权调动8名本地卫戍军护驾，整个卡利茨姆城里，像科特勒这种顶级学者不超过50名，足见其地位。
科特勒大博士在收到我的信后，亲笔撰写了文章，用词激烈，直接将水冲黄石评论为“毫无研究价值的垃圾”“镶嵌在黄金上反而是对黄金的侮辱”而且还用其他有魔法价值的宝石做对比，附上了官方资料。
其实科特勒这么写，或多或少都有失公允，但他收了我的礼物，心里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就是要用学术界权威的力量把水冲黄石的热度彻底冻结。
科特勒的文章被卡城各大报社刊登，我威格尔在卡城的面子，再加上皇家历史研究院博士的亲笔文章，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个大新闻。
而日报的优势在于速度快，《收藏家周刊》每周发行一次，《卡城日报》每天都会发行，销量巨大读者众多。只要读过报纸，不仅是收藏家，普通老百姓也不会再被商人哄骗，高价购买水冲黄石。号称可以带来好运的小石块，将会在一个月内从卡城宝石礼品行业里大量退市。
据说政府都公开发声支持科特勒的文章，富商们更是丢掉买来的水冲黄石，谁都不愿意把这种连黄金都不如的石头当成宝贝。
《收藏家周刊》礼拜天发行，科特勒收信、回信、撰写文章、投稿，最后礼拜二能登报。此时距离《收藏家周刊》下一次发行还有五天，这五天正好留给信息传播、舆论发酵，直到最后形成大众风向，将谣言击穿，水冲黄石的价格从165柯暴跌至68柯。
这一切都在我精密的计算之中，谁叫我是东部商界老大呢？
敢到卡城玩炒作？经过我同意了吗？别以为瓦尔德家族不在了，你们就能任意妄为。
彼得的损失虽然不算太大，但他浪费了半年的时间，而且那些跟他一起投资水冲黄石的投机商全都跟着吃瘪。天才神童投机商？都说了多少次，投机是有风险的，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100%规避风险的天才~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跟着彼得投资，为什么一定要搞他？赚钱不好吗？”卢克觉得我的做法不符合利益至上。
“卢克，你觉得......是我缺钱，还是你缺钱？”
“好像都不缺。”
“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彼得赚钱呢？”
12万柯的盈利，如果是刚来到异世界的时候，我或许会考虑。但现在12万柯真没意思，买下133万的洋房我眼睛都没眨一下，12万柯难道值得我手舞足蹈地庆祝？
钱不是最重要的，人总有需要为之奋斗，为之耕耘的信念。
“彼得小子，知道你的计划缺失了什么吗？”
我转向彼得说道，但他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迷茫地摇摇头。
“如果想把某种东西炒作起来，而且长期维持下去，你需要更高阶层的人帮助。假如那些皇宫贵族之间开始流行水冲黄石，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的时尚风潮就会形成，懂了吧？”
如我所说，社会地位越高的人，就能产生更大的影响力，比如在现实世界中突然火爆的庆丰包子铺。权力与财富的关系很复杂，可以互相主导，并不能用“钱可以买官”或者“官可以敛财”这种简单的说法一概而论。
看着正在发呆的彼得，我终于掏出了第三封信，这封信会给他带来真正的“盈利”。
“比起生意上的失败，你一直都没有问过我们的姓名和出身，不觉得有点失礼吗？我们可是你想讨好的合作伙伴啊~”
“事已至此，知道你们的名字又能如何？”
“看来我们真被他看扁了......”
我抽出信纸，这是一封介绍信，上面有我和卢克的亲笔签名，还有施耐特家族的蓝色火漆印章。内容是把彼得介绍给苏辛格，让他在施耐特家族旗下工作，这可比在卡城给他买一间杂货铺更有吸引力。
“你、你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商人威格尔？”
“是啊。”
“PEBC的领袖、卡城白玫瑰曾经的未婚夫...就是您？”
“对，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传说您总会带着一个暗精灵女仆谈生意，竟然是真的？”
“我愿意带着谁、带着什么东西谈生意，那是我的自由。”
“真想不到......竟然会在温莎镇遇见您，之前多有冒犯，万分抱歉！”
“别忙着道歉，先把信读完吧。”
读过信的彼得心花怒放，得到大少爷卢克和商人威格尔推荐，在卡城施耐特家族旗下工作，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喜事。刚刚经历过水冲黄石价格暴跌，现在又得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小子，想好没有，想好了明天就准备启程吧。”
“卢克大少爷！非常感谢，谢谢您的帮助，我一定......”
“别给我做什么承诺，在苏辛格手底下干活，可不像现在，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嗯！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除了嘴上说谢谢，彼得什么都做不了，他现在没有可以回报我和卢克的东西。我也不是积德行善，这小子也算难得一见的人才，纳入施耐特家族可以壮大实力，这份恩情他会牢牢铭记。彼得自幼失去了双亲，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是时候遇到生命中的“贵人”了，我也愿意成为他的“贵人”。
回到旅馆，我和施耐特大少爷的讨论并没有结束。
“威格尔，你为什么想把他吸纳进来？”
“他的脑子很灵光，而且他才17岁，以后的发展空间很充足。”
“所以我们就施舍给他机会，让他对我们心存感激，以后更好地为我的家族效力？”
“嗯，但他能否成为布冯或者布瑟曼那个级别的商人，还不好说。”
“为什么？不管怎么看，彼得在他那个年纪，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不，我不是说他的能力，他身上缺少一种信念。”
真正能够成为执标者，或是称霸一方的富商，都要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念。比如瓦尔德的信念就是“敢为人先”，施耐特的信念就是“务实求精”，翡洛奇家族的信念就是“把握时机”。但彼得还没有信念，他脑子思考的只有赚钱和赚更多的钱。
举个例子，把100万柯和10年时间给布冯，也给彼得同样的条件，10年后布冯取得的成果必然远大于彼得。
如果把100万柯和1年时间给布冯，也给彼得同样的条件，1年后的结果就不好说了，因为彼得是个短期投机商，而在短时间内，布冯恐怖的规划能力无法体现。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彼得能不能成功，全看他自己，我只是给了他机会。
再说了，这次水冲黄石价格暴跌，很多商人都听他建议投资，然后亏损了。彼得在温莎镇恐怕也混不下去，还不如去卡城换个环境重头再来。
唉，黄毛小帅哥今后的发展我不管，我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丈母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