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音结束后，神殿的四面八方开始灌水进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座神殿和这口棺材真的都是陷阱吗？”Alice惊呼。
”明明没有足够的线索认定这座神殿不抱有敌意，我果然还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潜意识了。”他后悔自己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并没有再仔细思考。“但是，我并不后悔能把你救出来。”
“先想想逃离的方法吧！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原路返回，一种是原地寻找工具打破神殿的墙壁。”Alice立即想出了方案。
原地寻找工具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看着密闭的神殿与逐渐升高的水位，二者叠加的恐惧感突然让他喘不过气。此时，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思考这种恐惧感的来源。
“我们先原路返回吧！就算门打不开，也有再回到这个房间的可能。”
“那好吧，Alice。我们先顺着原路返回！”
犹豫的片刻，水足以没过他的膝盖。他一个人本就寸步难行，还要抱着Alice的躯体更是雪上加霜。一个踉跄，他差点扑倒在水中。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Alice焦急地问道。
“咳咳…没有，就是呛到了水，没事的。”
“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你抱着我真的很难前进的。”
“怎么可能，我不会放弃你的！快，争分夺秒！”
他走出房间，朝小门靠近。神殿的灌水速度很快，完全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撤离。他用劲力气在水中跋涉，直到被水位抬升到不得不浮在水面上，他才终于来到了刚刚进来的小拱门旁。
没有任何悬念的，门打不开。他想起刚刚用于凿开冰面的木质矛，此时仍放在冰湖冰面上，他暗自后悔。不过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后悔了。
“我们没时间再回去刚才那个房间了。神殿高度不到十米，而门的高度只有两米。先试试门和墙壁能不能被外力摧毁吧。”说完，他就开始敲击墙壁。数秒过后，他发现是徒劳：门虽然体积不大，但材质是大理石和混凝土做的；而墙壁的厚度至少半米，根本不可能靠人体的力量摧毁。
水位终于完全没过了小门。
“要不…找找看有没有机关？”Alice提醒道。
Alice的提示让他眼前一亮，他潜入水中，仔细观察着门和门周围的环境。即使是他，也只能在水里憋气五分钟左右。然而，即便他再仔细观察，也没有找到线索来打开这扇门。
水位终于几乎要淹没整个神殿。在整个过程中，因为抱着Alice的身体，他的行动迟缓了许多，这让Alice不忍心。但是，看到他异常坚定的决心，她还是决定听从他的想法，不打消让他抛弃自己的念头。
终于，在精神压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段对话。
“...设计程序的时候，总要给自己留个紧急程序的嘛。”
“...那当然，不过，紧急程序越复杂，你会不会觉得越有意思？”
“少来了你。复杂还叫紧急程序？紧急程序就是要简单、而且要离原本的出口近。”
“这样啊。那我下次搞个简单点的给你看看。”
“别搞那些奇奇怪怪的啊，总让人不省心。”
“嘿嘿…其实我没这么笨的。”
…………
他似乎熟悉这段对话，却忘却了对话的主体是谁。不过，他对这段对话的信息深信不疑。随着他将目光转移回门附近，五分钟渐渐过去了，不适感开始涌上了他的全身，他有些呼吸困难。鬼使神差般地，他决定从地板寻找线索。果然，在门附近的一块地砖上，藏着一块凸起，他触碰了那块凸起，门终于打开了。想来，也许是他刚才到达小拱门附近时已经浮在水面上，因此没有留意到如此简单的机关。
好不容易用尽力气打开门，他陷入了完全呼吸困难的境地，身体像灌了铅似的难以动弹。他清楚自己的力气已经几乎到了极限。很明显，和他具有共感的Alice也能感觉得到。现在他每在水里待一秒都痛不欲生。
“把我放下吧，这是你活下来的唯一办法了。”Alice用强烈的情绪提出建议。她更在乎他的生存与否，而非她自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Alice，他在心里说出这句话。只不过，如果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话，我不希望是自己。
他看了看怀里的Alice，将她的身体托举到自己的头顶，尝试用力往上抬。距离水面还剩几米的时候，他终于使不出任何力量，开始慢慢沉入水底。而Alice的身体则由于惯性接近水面。
“傻瓜！为什么要为了我…别睡过去！不是说好了要和我一起在这里生活的吗？”
他听到Alice正在呼唤着让他醒来，这强烈的悲伤刺痛着他的身体。恐怕要食言了，他心想。思考能力不济也好，运气不好也罢，他的旅程终究要停留在这片冰湖中了。但他欣慰地笑了。至少，Alice已经是个独立的个体了，她能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下去。
而他，即便有所遗憾，也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毕竟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感到自己坠入了死亡的边缘，一点一点地丧失了感知。
一片冰冷和黑暗中，他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将他向上提起的力量，然后他逐渐感受到了温暖和光芒。回光返照吗？他暗自想着，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
时间过去了很久，天色由黄昏转向夜晚、又从夜晚再次来到新的黎明。晴空万里下广阔的冰原中有一处冰湖，冰湖中心区域的冰面则有着一处被凿开的裂缝。冰湖外围，一位少女以跪坐的姿势在给一位年轻男子膝枕。少女望向远方澄净的苍穹，似乎已坐了许久。而男子则在逐渐强烈的阳光中渐渐地睁开眼睛。
“怎么样？我有让你失望吗？”少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什…这里是…冰湖湖面？Alice，怎么做到的？”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Alice的大腿上，赶紧坐起身来。Alice的话语已经不是从他的脑海里传出来了，而是Alice声带的振动。“这是…膝枕吗？”
“其实自解除装置后，我的身体就在逐步恢复机能的过程中。刚才情况危急，我急着把你救上来，可能是我自己的意志加快了机能的恢复吧。”Alice明显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但刻意羞涩地没有回应，而是讲述了自己苏醒的原因。
“的确，当时情况紧急，我都没仔细思考过说明书提到的‘解除装置后逐步恢复机能’。谢谢你，Alice。要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没命了。”
Alice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保持了数秒钟的沉默。
“我是不是应该说…初次见面，Alice？”他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笑了。
“嗯嗯，初次见面。”Alice欢快地说，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给他起过任何名字，“早在草原的时候，我其实就想给你取个名字了。既然我是Alice，那你的名字就取同样是A的首字母Allan怎么样？”
“你喜欢就好，我没有意见。”他用类似她当时的回答给予了她答复。
“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够触碰彼此了呢。”Alice害羞地侧了侧脸。
他望着她羞涩的面容，深蓝幽邃的眼眸和弯月般可爱的笑容。没有多想，他把她抱在了怀里。她并没有排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感到很满足。
“你觉不觉得…就这样抱着，有点不太够？”
“什…什么意思？”
她闭上眼睛，在他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用手触碰着他的脸颊，侧身亲上了他的嘴唇。他瞪大眼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也陶醉地闭上眼睛，抚摸着她的秀发。
两人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松开双手。对于来到这片空间的二人来说，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团聚了。
虚拟空间，草原，数个月之后
一个多云的阴天。两个年轻人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望着一栋房子，这栋房子的基本结构已经完成，很快就要完工了。
“Alice，你觉得这间房子还需要多久建好？”
“最多半个月吧。怎么啦Allan，这么着急？”
“就是想与你有个像样的家嘛。那今天搜集建筑材料也拜托你啦。”
“其实只要和你一起，我在哪住都没问题的。那我去树林那边看看材料，下午回来。”
“嗯嗯。我在这里修补一下木板，等你回来。”
冰湖事件结束后，Alice与Allan共同思考这片虚拟空间的不稳定性和危险等诸多因素。斟酌再三，尽管还有些未解之谜，比如说明书最后提到的“空间的不稳定性和重复性”以及“不可逆转的后果”。不稳定性很可能是指群落出现的不连贯，经常以闪现的形式切换。重复性究竟是什么？不可逆转的结果究竟对这片空间会产生什么影响？
但他们认为这些谜团不会打扰到他们生活的这片空间，于是决定结束这段历时半个多月的旅程，走上了返程的道路。
回到气候宜人的草原地带，他们决定在这里建一所住所。数个月后，本身就对建筑有所涉猎的Allan在Alice的指导下，即将建成这所二层住宅。他们相信，这不仅是暂时的美好，更是永远的美好。
Alice来到树林深处，黄绿色的松树和杉树的位置。她有些怀念地看着这些景色，想到她和Allan共同度过的那段时光，这还是她第一次以人类的躯体来到这片土地。她抚摸着不同的树木，回忆着当时他们共同感受过的触感。
她边走边回想。数分钟后，眼前的景色闪现般发生了变化，她已经来到了树林的尽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走几步就到冰原附近了？难道这是其它地区的冰原？”
走入冰原，薄薄的雪铺洒在大地上。她发现这片冰原就是他们之前所到达过的冰原。这两片地区的距离缩短了吗，她疑惑着，观察着附近的景色。下一秒，她看见了难以忘怀的一幕，她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Allan。
冰原的一块土地上有一个“×”。她还记得这个符号，这是Allan于草原诞生之初，防止迷路而做下的记号，她不可能会认错。敏锐的AI记忆和分析能力让她明白了重复性的意义：冰原只是换了天气的草原而已，树林也很可能是种了树木后的草原。本质上，他们都来源于一种场景模板，这片空间在不停地套用着模板来生成群落。
既然重复性的问题也清楚了，那么“不可逆转的结果”究竟是什么？会与这个重复性有关吗？她努力思考着，却没有得出有效的线索。不过，无论现实世界如何，也不会打扰到他们的虚拟世界。她决定不计一切代价，守护好这份美好，这份与他的永远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