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昔日的罗曼蒂克

作者:QH9M 更新时间:2024/1/26 12:06:52 字数:5835

2009年,圣诞夜。

法兰西共和国,巴黎。

笔直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车水马龙,凯旋门前两排被挂上圣诞小灯的梧桐树闪闪发光,几乎把大道照成了白昼,今晚下了小雪,三三两两的行人们不少都打着伞,脸上也都挂着笑。

“真漂亮。”

在十字路口,一个金色麻花辫的少女边等着红绿灯,边扬起头,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繁华商业街,发出感慨: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啊....”.

她看上去十三岁,穿着一身老旧的纯白羽绒服,裹着棉围巾,戴着厚手套,脸蛋漂亮得不可思议,只是被这身土里土气的衣服掩盖了光彩,再配合上她东张西望的姿态和情不自禁的感慨,更像是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让旁边同样在等红绿灯的几个都市丽人为之侧目,眼神有些古怪

不知是在古怪这个小女孩脸蛋和气质的错位,还是在古怪她和她身侧女性的天差地别。

“别东张西望,专心看指示灯。”

黑色长发的女人牵着麻花辫少女的手,无奈地笑了笑,敲了敲她的脑门。

“.....哦。”

麻花辫少女乖乖垂下头,像是没有被施魔法的灰姑娘在面对高贵的王子,虽然面前的人从性别上不像是个王子就是。

不过说是王子其实也没多少错,即使是在这个国际大都会,人们也很少看到像这个女人一样特别的人——尤其是在红绿灯而不是豪华跑车前。

只是在等红绿灯的短短时间里,就不知有多少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他,露出好奇、困惑乃至惊艳的色彩

“亚洲人吗?”

“感觉比英灵还好看...

“那身大衣的质感...没logo,是定做的?”(作者注:大衣其实是有死亡守望的LOGO的,但是顾晓霜做了伪装没人看见)

“和牵着她手的那个小姑娘差别真大,是恋人?还是姐妹?还是母女?太童话了吧?”

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八卦总是人类的天性,浪漫几乎根植在文化基因中的法国人尤是如此,如果不是有些太不礼貌,估计都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了。

绿灯终于亮了,女人牵着少女的手径直走向对街,神情如常,像是没有听到旁人的议论纷纷,只是少女脸上却有些发红。

又给老师丢脸了。

贞德想,不禁有些羞愧和自卑。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毕竟是第一次走出奥尔良的那个小镇,她对这趟巴黎之行抱有的期待之重以至于让她昨晚彻夜难眠,真到了这里,难免会有些乡下人的没底气。

老师会不会在意呢?

少女偷偷看向前面的女人。

“人之常情而已。”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贞德一跳,前方的女人像背后长了眼睛还自带读心术一样,头都没回,笑着道:“不用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看看周围的东西,人第一次走出故乡,是很重要的成长,就像婴儿离开摇篮,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情绪上。”

“是,是。”

麻花辫少女下意识地连连点头,甚至条件反射地死记硬背下了女人所讲的每一个字这是她在过去三个月里刚养成的习惯

才反应过来。

好厉害...看上去一点都不大,却这么聪明,老师他到底是哪国的贵族?还是某位英灵冕下的使徒?

贞德想,然后对女人的神秘来历越发好奇。

是的,虽然口称老师,但她实际上对面前的女人并不了解,这个在三个月前的那天,穿着一身绿色甲胄,翩然来到奥尔良的偏僻小镇、莫名问她要不要做他学生的神秘女性,对她而言,简直比任何童话和故事都要不可思议,就像圣经中降下神启的天使。

不知姓名,不知过去,不知目的只有比女神还动人的容颜、比山海还要渊博的知识、偶然间展露的神秘力量,以及..... 以及对她毫无保留的善意。

施魔法一样一夜之间把她的破旧小屋变成了豪华别墅,为她死去而因贫穷只得草草安葬的养母修缮了庄严神圣的墓地,让孤儿院和学校里一直在排挤欺负她的人们受到了惩罚,让她因干重活而满是老茧的手重新变得美丽光洁,完全治好了她患有重病的身体,每日三餐都会为她精心准备,还为她过了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梦幻最美好最不可思议的生日

只要是对她许下的愿望,就一定会得到满足。

简直是比童话还要不可思议的女主角,讲出去连三岁小孩都会半途打断妈妈去质疑合理性的那种。

这三个月以来,贞德感觉自己就像活在梦里.....不,是天堂,她的确是有认真地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三个月前的那天就因为寒病交加而死在了梦里,这段时间的一切幸福都是因为她信仰虔诚而蒙受了天堂的感召

但如果是天堂,这个女神一般的女人不该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将她带走才对么?

为什么是老师?童话里好像没有王子和灰姑娘是师生关系来着

忽然察觉了自己的思维拐入了某个不可明说的轨道,贞德的脸蛋瞬间发红起来,她拍了下自己的脸,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老师应该有她的想法。

不管如何,这三个月的幸福已经很让贞德心满意足了,前面十二年的种种苦难都获得了报偿,哪怕现在就死掉、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所以,不用思考太多,就继续这样牵着这位女神的手,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在香榭丽舍大道夜幕落下的雪花中,她这样想。

“你在发什么愣?”

女神的声线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对不起,老师.....已经到了?这就是目的地?”

一个激灵从妄想中醒来,贞德这才察觉两人已经走过了半个香榭丽舍大道,来到了一家餐厅前。

是家高级得离谱的餐厅。

贞德看着面前的建筑,缩了缩脖子。

寸土寸金完全不足以形容香榭丽舍大道上每一块土地的恐怖价值,而眼前的餐厅却悠哉悠哉地在最核心地段建了座只有两层的精致小楼,在周围至少五层起步气势宏伟的古典建筑群落中鸡立鹤群,只不过是钻石雕的鸡。

单单看门口两个衣着整洁的少年少女侍者,就让贞德忍不住自惭形愧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一其实女神...咳,老师在来之前给她准备过一件比任何公主裙都要漂亮的礼服,不过她实在是穿不习惯而且害羞,就放弃了,早知道就咬咬牙穿上再来了。

不过

“老师,这里好像没开门?”

贞德眼神有些疑惑,指了指紧闭的餐厅大门,小声道:“是还没到营业时间?要不然我们还是换家餐厅——”

“不用。”

黑发女人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为了保密,才让他们今晚不对外营业.....今晚我要对你说的话很重要,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所以说您今晚是包下了这家餐厅吗?”

虽然对女神的无所不能已经有些麻木,但老师这种随随便便包下一家香榭丽舍高级餐厅整座楼的“魔法师”做派,还是让麻花辫少女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

不,不行,今晚绝对不能再大惊小怪地给老师丢脸了,冷静,一定定要冷静。

贞德好半天才平缓下心情,然后露出怎么看怎么僵硬的微笑:“嗯.....我明白了。”

“我托一位朋友买下了它。”

“??????”

不理会背后陷入一脸懵逼的小姑娘,黑色长发的女人走到餐厅门前,没有说话,两位年幼的侍者便向她躬身行礼,为他打开了门,大厅中央,姿态恭谨的经理也已等候多时,引导两人走上二楼的旋转阶梯。

“老师,今晚到底是什么事呢?”

贞德看着二楼大厅中央的旋转水晶桌,又缩了缩脑袋,有些忐忑不安老师来之前只是跟她说要带她去巴黎,却没说是为了什么事,现在面对这么大阵仗,当然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尤其....圣诞夜啊。

想着想着,贞德的心跳有些加速

但黑色长发的女人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和她坐到桌前,一旁的侍者将餐盘一一打开,展露出丰盛的餐前甜品,等侍者退下,整个二楼只剩下两人,黑色长发的女人才开口。

“贞德。”

“...是老师!”

不知为何,老师一向很少喊她的名字,准确说是几乎没有喊过,还在幻想中的贞德不禁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

“不用那么紧张。”

看着贞德的反应,黑色长发的女人愣了愣,哑然失笑,“我又不是什么妖怪。

不是妖怪,但却是女神啊。贞德嘀咕。

“今晚到巴黎,有什么感觉吗?

黑色长发的女人拿起餐刀,切下一块蛋糕,用叉子递给贞德,开场白像过去一样平平常常。

“....很漂亮。”

贞德咬住蛋糕,吃了下去,一边感受着被女神喂食的幸福感,一边回忆起白天在巴黎的见闻,笑得眯起了眼睛:

“真的很漂亮,凯旋门、卢浮宫、埃菲尔铁塔、塞纳河、圣母院,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城市,人也很好...我很喜欢巴黎啊,太漂亮了,果然是首都。”

“是吗?

黑色长发的女人笑了笑,

“果然

是把国旗挂在床头当装饰品的孩子会说的话。

“这很正常吧?小学的老师们教过啊,祖国是母亲,喜欢她有什么问题吗?”贞德眨眨眼。

“嗯,祖国是母亲,小学的老师都会这样教。

黑色长发的女人揉了揉贞德的小脑袋,“只是很多孩子长大后就会有了叛逆期,越来越讨厌这句话,甚至嫌弃她还不够好,想要扔下她,离得越远越好而已。”

“我没有叛逆期,妈妈走之前一直都说我永远都会是个乖孩子。

贞德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即使她真的还不够好,我也一直会陪着她。”

“是吗?那就好。

黑发的女性看着少女坚定的表情,好像想起了什么,走了一会儿神,然后才笑了笑,眼神变得柔和了些。

“那贞德愿意保护她吗?”

她轻声问。

“保护?”

蛋糕的残渣还粘在嘴角,贞德眨眨眼,似乎对这个过于童话色彩的单词不太理解:“老师是指像骑士小说里那样的保护?愿意是愿意...但我只是个乡下小镇的孤儿,既没有英灵的血脉,又没有成为使徒的天赋,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如果不是遇到老师,恐怕都生病死掉了,该怎么保护?”

是的,贞德并没有成为英灵或使,徒的半分天赋,这个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很正常的事实,早在她八岁那年第一次参加法国的地方血脉检测程序时就知道了一几乎为零的以太契合度,不要说英灵冕下那样伟大的存在,连从事任何以太科学的相关工作都是天方夜谭。

不但如此,她也并没有其他任何方面的天赋,读书时在班里一向是拖后腿的吊车尾,出去买菜会算不清零钱而被骗,老师这三个月来断断续续讲的那些或简单或晦涩的人生道理和知识,也是靠死记硬背才能勉强记下

这样的她,只有被法国保护的份才对,哪有可能反过来保护法国呢?

“看着你,总是会想起来小时候的我自己。

黑色长发的女人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贞德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师?”

当然是女神啦。

这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所以贞德眨眨眼,开始绞尽脑汁地试图把所有小学课本上学过的赞美之词往老师身上按:“嗯,老师的话...美丽,神秘,聪明,优雅,高贵

“优雅的单词拼错了,回去抄二十遍,还有,我不是在让你拍马屁。”

喝了一口咖啡,黑色长发的女人摇摇头道:“换个问法吧,你觉得我是谁?”

“哎?”

当然是女神啦。

同样的念头又调皮地蹦入脑海,贞德把它强行按下去,开始认真思考老师的这个问题。

老师,究竟是谁?

女神的幻想当然只可能是幻想,世上不会存在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认真去想一想的话

“老师,是东方的贵族吗?神州帝国的使徒?”

以小学肄业的十三岁孩子的世界观,也只能联想到这个方面了。

真正的二十出头的女性,早就工作了,不可能这么随意自由地在异国他乡的偏僻小镇待上几个月,也不可能表现出这么成熟的气质,再加上那堪称“过分”的容貌,和魔术师般的神秘力量,怎么看,也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使徒大人才对。

使徒大人啊

黑色长发的女人没有说话,没否定也没肯定,但对于早就在心底往这个方向猜测的贞德而言,这就相当于默认。

于是,贞德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旧衣服,心中愈发自惭形愧。

使徒大人....那是连镇长一辈子都不可能见一面的大人物,整个辽阔的法兰西共和国都只有寥寥几十席的战略武器,对于她这种一无是处的孤儿来说,简直是星空与臭水沟的差距

一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什么像童话里的女神一样,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呢?

贞德咬了咬嘴唇。

实际上,对于这个问题,她这三个月里一直在逃避,她不愿意去深想就算用“女神”这么童话的解释去说服自己,她也不愿意去思考。

因为她在害怕,她害怕眼前的一切梦幻都只是泡沫,一碰就会碎掉,害怕这三个月其实只是眼前女性随心而起的一个小游戏,玩腻了就会把她拋开。

所以,就不要去找理由,不要去思考,只需要牵着女神的手,就这样走下去就可以了。

但现实终究是残酷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了。

“老师,想要说些什么?”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道:“老师准备告诉贞德什么事情呢?”

是梦终于要结束了?“笨蛋。”

黑色长发的女性一直在看着贞德表情的变化,他笑了起来,笑得贞德手足无措,难道自己又说错些什么话了吗?

“你猜错了。”

随之而来的话语回应了她的猜测

猜错了?

贞德茫然。

“嗯,虽然早早地预想过很多次开场白,不过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果然还是用最简单的法子比较好。”

漫天飘雪中,巴黎璀璨的霓虹灯光打在女性的脸上,让他的微笑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又摇晃起来,折射出的光线落在贞德眼里,让她失神起来,感觉整个世界像是浸在了模糊的光明之中。

她听见女性的话。

“其实呢...我是上位英灵。”

那是比鹅毛片雪还要轻盈的话语,像是女神在耳畔低声的呓语。

在模糊的光明之中,贞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性。

“除去某些不老不死的,我估计自己能排前三...”

伴随着女神的声音,圣诞夜的钟声敲响了,在巴黎的雪夜中传出很远很远,就像命运的降临…………

……

……

2016年黎明

神圣法兰西帝国爱丽舍宫

“女神……”

当皇座上的梦呓再度落入法兰西内阁的诸位重臣耳中时,所有人都确定自己没幻听,面前的也不是幻觉——皇帝没有闭目养神,她确实在宫廷会议上睡着了,还在说梦话

于是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头铁一点冒着自己嘎掉的风险叫醒她还是继续装傻充愣听皇帝说梦话直到听见哪句不该听的后所有人一起嘎掉。

在神圣法兰西宫廷任职是件极其考验政治智慧和勇气的事,而在这件事中最为艰难的考验则是如何在不触怒那位喜怒无常皇帝而不被挂在十字架上烤了,所以一时间没人敢站出来。

“咳……陛下?”

最后还是皇座左侧的第一骑士轻咳了一声,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道:“陛下? 醒一醒。”

哦哦哦,大人您果然还是那位敢于在十字架上直面辣椒孜然甜面酱的真正猛士!愿文明之理保佑您!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向亲爱的第一骑士投去钦佩的目光。

“……唔。”

皇帝睁开了银灰色的眸子。

于是所有人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专机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您这段时间可能太操劳了。”

余光瞥见皇帝缓缓睁开的银灰色眸子,第一骑士大人的额头也浮现出豆大的冷汗,她没敢抬头,仍是单膝跪地,维持着只差二十厘米就能舔到皇帝脚尖的谦卑姿态,恭谨而委婉地提醒皇帝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臣带您去休息一会儿吗?”

“唔....”

银灰色的眸子渐渐恢复神采,却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皇帝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意境之中,久久没有说话。

她不说话,第一骑士也不敢开口,唯有沉默。

“....继续开会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事却发生了,皇帝罕见地没有因自己的失态而迁怒下面无辜的臣子们,她只是怔了一会儿然后皱了皱眉,用泠漠如冰刀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所有人,就揭过了这件事。

“遵命。”

不知道理由,但也没人敢问理由,第一骑士唯有在片刻的迟滞后禀复,然后退回皇座左侧。

不过三秒钟,宫廷内又恢复了刚刚讨论时的喧嚣,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偶尔有哪个胆大包天的臣子瞥一眼皇帝的座位,才能从皇帝若有所思的神色中看到刚刚那个梦的一丝痕迹。

皇帝究竟做了什么梦?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

只有离皇座最近的第一骑士和阿斯托尔福等一两个人,能隐约听见皇帝的声线

那是一声叹息般的呢喃

“女神……”

PS:各位,春运开始了,开始忙起来了,请一周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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