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在临逝前会感觉身体被温柔所包裹，像是浸入温软的水中，浑身轻的像陷入催眠般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当瞳孔中最后一抹光散去，几乎可以肯定死亡。
无穷的下坠感让方临感受到极重的窒息感，他极想深呼一口气，但四面八方围来的黑暗连呻吟声都隔绝开来，意识到死亡将至，方临回光返照般猛的一用力，刺眼的光再度袭来。
“小姐，快些，您昨晚还说不能去迟了！”
“什么？”
方临一愣，发现自己坐着，低头看见那双久被腱鞘炎折磨的手竟变得白皙如玉，她木讷了许久，直到一旁的丫头烦躁的将她架下床。
“外面的太人都走光了，您要是第一次上朝就迟到，皇上一定会降罪的。”
皇上？哪来的皇上？该不会是穿越了？
小说里的桥段她自然熟悉，只是这一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方临勉强站着，晕眩感和窒息感仍未完全褪去，她心有余悸的打量起了眼前的丫头。
估摸着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青丝十分杂乱的散着，青涩的脸蛋上被急促充斥。见方临发呆，她从一旁的高椅上抱起衣服塞了过去。
“小姐先换上朝服，我去叫辆轿子，顺带着给您打盆水回来。”
“恩……你去吧。”
方临确定自己穿越了，可这难度是不是高了点？而且……
砰的一声，那丫头关门力气大到将她的思绪震散，方临这才注意到怀里的朝服，摊开后发现是件红黑配色的长袍，穿起来倒是不难，只是这房间里没有镜子，不知道有没有穿反。
不多一会儿刚才的丫头回来了，她端了一盆水，打湿毛巾后帮着方临擦脸，又将她按在凳子上，一只手撩起官服下摆搭在方临腿上，顺着拿过一支绿玉发簪整理起了那头长发。
“好了小姐，这次要待上几天呢，您可要谨慎些别惹到人，也别再哭了，哭的那么厉害伤身子，我知道小姐性子软，但有时性子软些也好，跟那些大人处不来您就在房间里看会儿书，只记得别在陛下面前说错话就是。”
方临还在想怎样套话，可这丫头早等不及了，说完这番话就搡着她到了院门外，一顶蓝绿轿子早已候着，直到被推上车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随着起轿，街上的热闹逐渐透过帘子闯了进来，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惹得她真想停下瞧瞧，可一想到待会儿要见那位陛下，心里总觉得压抑。
自己看过的古装剧好像一个都没有，不知道三国演义算不算？
她又想到剧中的肃杀之气，真担心那位皇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自己没有关于这里的一丝记忆，甚至不知道国家的名字，万一只有自己跪下喊吾皇万岁，岂不是……
正思衬着，轿子忽然停了，一个脸上还算白净的男人掀开帘子，像是怕吓到方临似的，低头轻声说道：“有位大人要跟大人您说几句话。”
“知道是谁吗？”
“说是殷秋。”
方临也只做做样子，不管这车夫说出个什么名字来她都是不认识，问完就起了身，尽量挺胸昂头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官员。
“这呢方大人，来。”
说话的是个同样穿官服的男人，他攥着一把扇子，另只手朝方临挥了挥，等她近前后直截了当的说：“在下殷秋，跟方大人一样初次上朝，所以来交个朋友。”
说完，殷秋沉默了，等着方临开口，却不想到这家伙也沉默着，两人就这样愣了会儿，殷秋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方临知道该做个介绍，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更甚至现在才知道原主也姓方，总不能编一个名字糊弄过去吧？
“方大人还真是……清高呐，不知道殷某有幸跟大人同行否？”
听到清高两个字，方临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蹙了眉头，那边的殷秋瞧见后又是一拱手：“要是哪里惹您生气，殷某就先走了，改日登门赔罪。”
“一起走吧殷大人，我有些头痛不想说话，您别介意。”
“跟您这样的女子同行怎么会介意呢？”
见方临眉头又是一蹙，殷秋一怔，也不觉得这句话哪里轻佻，那这位是……
“殷大人别胡想，我眼睛有些涩。”
“啊……哈哈，先上轿吧，时候也不早了。”
殷秋的轿子就要宽敞太多了，方临坐在左边，殷秋尽量蜷缩着坐在右边，中间的空隙足以容下一人。
一路上两人都未开口，直到下了轿子，看见皇宫极高的围墙，方临才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扭头瞅一眼，热闹的集市已经退去很远了，那对大门旁站着卫兵。
“方大人，你是第一次进宫吗？”
“恩，宫里的很多规矩还望殷大人教我。”方临说完，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殷秋，见他脸色如常确认自己没说错话后接着又问：“殷大人之前来过？”
“多少比方大人认识一点，跟我来吧。”
方临没再说话，进门后发现是一座假山，假山后是一面黑瓦红墙，估摸着有三四层楼那样高，地面是青石铺的，左边一条路，殷秋走的右边。
“就比如这，左边直通后宫，右边才是官员该走的，方大人可要记住。”
“恩，记下了。”
说完这一声，直到见着大殿前殷秋都没开口，方临也就这样跟着，渐渐的人多了起来，但大多数留在原地，只有少部分还朝着大殿那数十阶阶梯去，放眼去看，阶梯上两边已经站满了穿着官服的人。
方临终于是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殷大人，我该在哪里停下？”
“早着呢，方大人该跟我站在一起。”
“恩……”
走的越近，方临越觉得心慌，直到跨过殿门门槛，一张金碧辉煌的宝座闯进视线，她突然轻松不少，微垂着头一步步沿着绘有图案的红黑地板继续前行。
直到能看清那张龙椅上的每一处细节，殷秋才小声开口示意方临停下，她登时止住步子，见旁边那排人还有空位，头一抬站了进去，而殷秋又继续走过两个人，最终站在了第一排。
周边的官员对于方临的出现都带着好奇，但谁也没有先开口，她就这样干等着，心里排练了无数遍怎样回话，直到心里多出几分煎熬，几乎就要忍不住先开口，一道尖细的嗓音在殿门旁响起，大殿里顿时安静了。
“各位大臣保持肃静，陛下到了！”
方临咽了口口水，真想回头看一眼，可能看见的所有大臣都微垂着头，她只好也把头低下，发现两边的大臣都在挤眉弄眼。
正想着要不要更高或更低些让他们更好沟通，一连串珠子碰撞声传进耳朵，她下意识朝旁边看去，正巧迎上走过的皇帝。
不知是冕旒上的贯玉太过耀眼，还是那张稚嫩非常的脸蛋上的哀愁惹人怜惜，方临竟有些失神，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抬起头了，但幸好其他大臣同样如此。
方临估摸着皇上至少得有三四十岁，却不想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她坐在宝座上，若不是木案矮了，大臣甚至看不见上面坐着人。
“诸位大臣，我……朕第一次坐在这里，有话直言就是。”
她已经尽力大声说话，甚至已经到了破音边缘，但哪怕这样仍有大部分人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方临这会儿也不担心了，反倒觉得松快不少。
她第一次上朝，自己也是第一次上朝，她第一次当皇帝，自己同样第一次当大臣，就连这副娇弱的身体也不用让人担心，皇帝都是女人，还能把自己赶出去不成？
方临甚至在想，若是有一个鳌拜那样的臣子，恐怕这小皇上当场要被吓哭吧？
“陛下，臣有几句话要说！”
“你是……殷大人吧？”
“是，臣是殷秋，多谢陛下挂念！”
从后面，方临看到殷秋嘴角快咧到耳朵上了，或许被新皇帝认识是件很荣幸的事吧？
这样想着，等她回过神来，那边的殷秋已经说了好几句：“大雲从未开过这样的先例，方海歌她对朝廷，对大雲的子民未有丝毫功绩，如何能身居如此要位？”
看样子是要罢免大臣，这人还挺倒霉的，殷秋站那么前说话八成好使，再加上这位陛下看上去就显得柔软，应该很难拒绝吧？
方临暗自思量着要不要表态，毕竟她站在第三排，官职绝对不会小。
那位陛下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招了招手，她身旁抱着拂子的太监高声喊道：“陛下说，赞同殷大人的官员站在左边。”
眼见人群开始骚动，方临跟着大部分人挪到左边，同时瞥了眼殷秋，他也扭过头来看，脸上有几分惊奇。
“虽然这般，但朕也不能不顾方大人的意见，她父亲过世不久，朕对这件事十分痛心。”
大殿里随即安静下来，方临忍不住左顾右盼去找这倒霉家伙，可渐渐地她发现所有人都投来视线，正郁闷着，皇上再次开口了。
“方大人，来朕前面说吧。”
“陛，陛下……”
突然地事故让她慌得不知所措，脑海里陷入一片混沌，即对殷秋感到愤懑，又对这件事的荒唐程度感到不可思议。
方海歌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