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来去云(一)

作者:星隐月明 更新时间:2017/4/26 12:45:23 字数:3034

是夜。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于是白昼消退,随之而来的却不仅仅是黑暗,还有遮蔽了大半个天空的云层。素白的银月在其中飘荡来去,却被城市的霓彩隐没了垂下的丝丝缕缕的光,而不眠的人遥遥相望,也不知是在心底念诵苏轼的词,还是张若虚的诗。

“那就是大圣杯的所在吗?”

赵若歌和上杉奈月占据了这座城市的制高点,凭栏远眺,目光指向郊区的一处山野,喃喃自语。

“你丫不是已经兑换到了超S级的血统了吗?照理说神识也上去了才对。”

以赵若歌的神识和破气式的贯通,自然可以在这个“净土”里一眼望见灵脉的流动,圣杯在灵脉汇集之地,但他们都默认了辰月的人会守在那里,所以才不会就近去考察。

协会里对辰月的目的有清楚的认知,对方的目的并不在于圣杯的许愿机制,而是在于连接根源。

所以,他们即使可以提前得到许愿的机会,也不会填充大圣杯,而是让被召唤出来的英灵厮杀,以完成世界外侧和里侧的连通。

“混血种的感知大部分是依靠领域的,我的领域还没展开,怎么可以感知到?”奈月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说,“说到底,混血种只是介于龙和人之间而已,血统再强,本质里还是有关于人的那一部分在作祟。”

“是吗?”

赵若歌对龙族血统没啥兴趣,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后就继续观望四面,试图找出是否有从者在人群中浪游。但这项任务对现今的他来说负担实在过大,从大圣杯处延伸出来的丝线又被辰月用手段遮蔽了,而人群中说不定就有国内道门里前来浑水摸鱼的人。

他正想放弃,跟奈月回到旅馆,去联系国内的科技侧取得一定的技术支援排除道门的人,却看见某个角落里,明亮的光彩冲天而起,又在刹那间如云烟般支离破碎!

“那分明就是无方境或者之上的人在战斗!”

赵若歌心底下了定论,就拉起奈月的手,同时口中吟诵不休:“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九歌·东皇太一》!

其实以赵若歌的偏执,对这种可以说是“敬畏过甚”的诗歌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喜欢,他可以冷静地分析这种诗歌在写作时的本意什么的,甚至无聊时也可以背诵下来,但要他一本正经地在心底排个座次,这诗的地位还不如李白的绝情寡义的“思君若汶水”。

可他至今还未琢磨出东皇太一的本相是什么,所以也就不得借这篇祭词来使自己获得太一的部分权限。

在他念诵到将近末尾的时候,他的眼瞳中闪过冰冷的银光,然后,在下一刻,他就凭空出现在所见的那道光彩的上空!

赵若歌认定《东皇太一》敬畏过甚,可为什么屈原大夫都敢揣度其余神明的姿仪、妄断祂们的形容,唯独东皇太一只敢写祭祀的场面呢?

就凭东皇太一的部分权限就足以让赵若歌横跨近千米的空间距离这一点,就绝无疑义!

他们落在一个偏僻街巷的屋顶,齐齐俯视而下,目光却与已然停手的那三人相对,寂然无声中,其中那个漆黑的人影嘿然一笑:“东流无终会的人?”

“白清羽?苏瑾深?”

刻意无视了那个气质跟记忆中有所差别的女子,赵若歌跟那个龙章凤姿的男子对视,虽是居高临下,却仍然让他有种平视的错觉:“辰月连我们的存在都告知你们了吗?”

“辰月?”白清羽念了一下这个词,就轻笑一声,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即使是你们,在听闻圣杯战争开启之后,不也依然如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一般蜂拥而至吗?”

赵若歌伸手拦下想要继续跟他辩论的奈月,说:“公山虚,是你的御主吗?”

“无可奉告。”

白清羽冷然一笑,只是挥了挥手,于是视线中一抹清辉划破黑暗,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赵若歌只是抬剑一拦,顿时清辉灭尽,但成为英灵的二人却已消失不见了。

奈月的视线随远走的二人而去,少年却定定地看向下方,对那个女子说:“林星亦?Ruler?圣者的凭依?”

夜风扫过,让奈月忽然觉得有了些许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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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东瀛,学的就是这些?”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两个莫名其妙的英灵?你要参加这次的圣杯战争?”

“以你为凭依的英灵是谁?”

“你现在是先天武者?不对,方才的空间道术是怎么回事?”

“林叔为什么会放你这个病秧子在大晚上出门?”

“这个人又是谁?”

“沈潋依知不知道这些事?”

“停!stop! 待って下さい!”

两个焦躁不安的人越来越近,于是上杉奈月横插中间,推开二人,放声说:“你们先冷静一下!”

赵若歌长长地叹了口气,就站定在原处,反倒是被少年称为“病秧子”的美少女冷冷地瞥了一眼立在两人中间的奈月,然后抱起双手,抬起清冷的眼眸,对赵若歌说:“我问,你答。”

赵若歌摇了摇头:“你先回去,明天晚上再说。”

“为什么要等到那时?”

“到时候,我是不是御主,应该就有定论了。”

林星亦点头:“也好。”

然后,她就越过奈月,轻轻地抱住少年,说:“欢迎回来。”

赵若歌却只是僵着身体,既不对她的拥抱做出回应,却也无意抗拒。他只是隐约察觉到林星亦这个肢体接触并不单纯,至少并不是纯粹出于儿时青梅竹马的情分,可若是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所以,对于前世的皮囊不如今生这般而且总是躲在角落里无人关注的赵若歌来说,感情上的被动是常态,可并不代表他愚钝,至少真的不会愚钝到像《此间的少年》里的郭靖那样。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应付自如。

所幸林星亦只是这么抱了他一下,就放开了他,伸出手和少年比了一下身高,温和得一如当年他的母亲车祸后对那个小小的自己表露的笨拙的安慰,然后就拉着他,要他送自己回家。

赵若歌自无不可,倒是被留在原地的奈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女子,嘴里呢喃的话语让少年莫名悸然:“看来这是个难缠的对手啊……”

是指公山虚,还是白清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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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林星亦的父亲林天枢是社会上层精英,林星亦也要和少年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两人很识趣地没有提起圣杯战争的相关事宜,林星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少年在东京的生活,就自己说了这几年自己和沈潋依的过往,然后旁敲侧击地问奈月或者其他女生跟他的关系。

赵若歌只是略微提了一下奈月跟他的搭档关系,事实上他也不清楚龙族血统到底跟魔术回路是如何共鸣的,协会里却认同了奈月的资质,也不知道理论依据是什么。

但《九歌》里,湘水之神的神位合二为一,所以对赵若歌来说,奈月也可以说是不小的助力。

“搭档?”

“明天还会再来几个人,到时介绍你认识一下。”显然赵若歌不想在这时太深入谈这些问题,于是林星亦就问少年:“你去见过潋依没有?”

“见了。”

“她没告诉你她也要去你们那个学校吗?”

“你说什么?她要去楚丘?”

“对啊,我也要去你们那个学校的大学部。”

“你们……”

赵若歌这才反应过来,楚丘院系的学期制和国内一致,却大别于东瀛本地的学期制。赵若歌看到的她们的叙述是留学,还以为是她们搞混了留学和交换生的概念,可事实上她们现在都是毕业的状态,怎么可能会在学期开始前就确定了交换生的名额……

“你不欢迎?”

赵若歌沉默片刻,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轻声说:“我本来是想,三年后,我在那里读完高中,考国内的大学的。”

“那你说的后来,是到方才为止,还是更早?”

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赵若歌心底这么想,分明她小时候没那么敏锐才对。

可他却说:“更早,至少,我觉得我不该在大学毕业前回来。”

“所以,如果我们不去留学,那在你规划的未来里,我和潋依,只是过去的、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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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苏轼的词,是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千古绝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张若虚的诗,是指“孤篇横绝,压倒盛唐”的《春江花月夜》,名句之一是“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

注二:李白绝情寡义的“思君如汶水”,即李白的《沙丘城下寄杜甫》,关于两人互相写诗给对方的数量对比什么的我就不在这里吐槽了。

注三:《此间的少年》里的郭靖,原文如下:“事实上令狐冲就很怀疑过,说即使路边忽然冲出个漂亮女生抱着鲜花拥吻郭靖,郭靖也只会飞快地爬上树去,然后很小心地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政治背景,最后认真地说同学你认错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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