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贰 锒铛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3/23 12:23:44 字数:6041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2

【贰·锒铛】

【樱岛·白海··萃白监狱】

“喂喂喂,起床了!”

房间的栅栏被人粗暴地敲响,那说话的声音很不耐烦,在嚷嚷完这一句后,那说话的人便去了下一个房间,重复砸响了栅栏,喊道:“起床了,你们几个。”

平川躺在他的床上,抱紧双腿,整个人蜷曲着,仿佛听不见那道声音。

汗的味道很刺鼻,让他反胃,那些恶臭仿佛无处不在,他身上的蓝色衣服都破了不少地方,一些是之前就破了的,还有一些是昨天被人打破的。

平川知道监狱里面的那些人有多暴力,自己作为一个所谓的新人,在一进来的时候就受到了那些人的‘见面礼’,没有交流,也没有眼神的触碰,他们直接做起了最熟练的事情——五指握拳,然后打在了平川的身上。

伴随着谩骂和嘲弄,疼痛感让平川把吃进去的东西再重新吐出来,那些人把平川的头按在他的呕吐物中,平川没有反抗,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反抗正是他们想要看见的,这样他们就有‘正当理由’了。

平川忽然抖了一下,肩膀上的疼痛感刺了他一下,他不想动,没动一下身体的痛感就会让他更加难受,昨日自己遭受的殴打,那些狱警只给自己扔了一瓶红花油,而且还是过期的,即便是过期的他也没有用到,而是被同一个房间的另外几人抢去了。

这时候,有人一只脚狠狠地踹在了他的背上,同时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喂喂喂,小鬼,一个人窝在这里干什么啊?想你的妈妈了?”

四周的人开始笑了起来。

他们笑着,笑的很大声,这个新来的‘玩具’不会反抗,而且是他们最喜欢的‘一个人’,没有团伙,没有熟人,不会有人来帮助他。

只可惜这个玩具实在是太乖了,以至于他们甚至感觉会有点无趣,所以昨日搞了欢迎仪式之后他们就让那玩具自己躺着,也没有什么兴致了。

不过这样的欺负还是让他们挺快乐了,发泄自己的暴力欲望,而且不用担心任何后果,他们知道这里的规矩,只要打不死人,根本就不用担心,哪怕是断胳膊断腿都没事,大不了赔点钱做个手术,以后还能够继续玩。

所以他们在这里反而感到更加舒服,在外面不能做的事情,在这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里是萃白监狱。

萃白监狱,坐落于樱岛白海的东南方,从外面看是一个被透明半球壳盖住的地方,那透明的球壳其实是一种防护栏,这样能够有效防止里面的囚犯越狱,整个樱岛只有两个监狱,一个是白海的萃白监狱,另一个就是上洛的地下监狱,因为樱岛的犯罪成本极高,因此没有人会愿意去犯罪。

而这也代表着,那些被关进监狱的人,无一不是恶徒。

萃白监狱里面建筑物并不少,甚至能算是一个小型镇,不过白海的人对此见怪不怪,反正那些进去的人基本没有能够出来的,当然,除非是真正的冤案,或者被误抓的人,虽然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犹记得十几年前,区域八·中京的那一场恩泽中,有数十人的团伙妄图作弊,被神使当场抓获,为了防止还有其余同伙,当时一定范围内的考生都被带进了监狱接受调查,最后清白的人都放出来了,还获得了一笔可观的赔偿。

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若是在恩泽中搞小动作,神使有权直接处理。

“砰砰砰!”

栅栏再次被砸响了。

“5298,出来。”狱警喊道。

平川的眼帘暗淡了些许,他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权利,即便在这里喊自己是冤枉的也没有用,所以他松开了蜷曲的身体,下床,浑身上下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咬着牙,双腿在落地的时候猛然抽搐了一下。

5298是他的编号,在这里,没有人关心他叫什么,编号就是他的名字,不论在他进来之前叫什么,现在的他都叫5298。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川对着自己问道。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去天忍穗别神社的路上……天忍穗别神社,我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母亲,所以我上了那辆车,我记得,司机叫平津,三十岁左右,瘦瘦高高的,后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叫宮次郎,一个老教授,一个叫井上,是宮次郎的学生……然后发生了什么……

“想什么,赶紧走。”

狱警一警棍打在了平川的后背,他下意识地直起了身,遏制住瞪眼的本能,忍住……忍住……现在还有希望……

对……他们!那两个人!叫做宮次郎和井上的那两个,杀了平津,我亲眼看见的!

他正想要开口说话,却被狱警一眼瞪了回去。

他缓慢地行走,狱警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他看见自己的‘舍友’正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伸出脚绊了他一下,好在平川对那几个人早已经产生了戒心,躲了过去,但是那所谓的‘舍友’却感觉丢了面子,对着平川吐了一口口水。

另一位有点好奇,他悄悄给狱警递了一根烟:“那个……铃鹿哥,我想问问这人犯了什么事啊……”

“你们没有问他?”狱警皱了皱眉,“我还在想你们怎么会对他动手……如果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你们肯定就不会这么做了……”

“不会吧……他杀人了?”那人顿时瞪圆了眼。

“比那个严重。”狱警摇了摇头,说道“他偷了天忍穗别神社的【界明·天忍式·胁差】,天忍穗耳尊大人的界明刀。”

“等一下!您刚刚说……他偷了天忍穗耳尊大人的界明刀?!”

就像是丢入水中的石头,激起一圈波浪,周围的人震惊地看着这个少年,就连刚才伸腿想要绊平川的那个男人都抖了一抖,他默默吞了一口口水,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腿有点发软,尤其是伸出去的那条腿……该死该死……那个家伙居然……

渎神。

这是在场所有人内心想到的词,很简短,但是他们无法接受……正如之前所说,樱岛是一个崇敬神明的国度,哪怕是萃白监狱的这些人,干的也都是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对于这些人来说,这已经是最严重的行为了。

他们也不愿意亵渎神明,也不敢。

亵渎神明的罪是很严重的,盗取神明的界明刀就是罪行之一,而且是严重的渎神罪行之一,界明刀是神明的恩赐,拥有神的权能,相当于神在苇原中国的象征,位于高天原的神明,把自己的力量和权能赐予地上的人,而界明刀就是他们的恩赐。

但是有人居然敢窃取神的恩赐……

平川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自然是听见了刚才狱警的话。

但是……为什么?我什么时候窃取过天忍穗耳尊的界明刀?我一个天忍穗耳尊的信徒怎么可能回去干这种事?

他正想要开口辩解,却说不出话,对,说不出,话语在喉咙的位置卡住了,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想要扼住喉咙,但在旁人眼中,却是平川恼羞成怒般想要把那个递烟的囚犯掐住。

“我错了我错了!”那人直接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他把头埋进**,不敢看少年的脸。

不是……我不是……平川伸出手想要辩解,那人却赶忙往后退,他瘫坐在地上,四肢并用,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我错了我错了……不要……”

“别动手。”这时候,还是狱警用警棍锤了一下平川的手臂,他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渎神的家伙……赶紧的,别拖时间,你这样的人我也见过好几个了,不要想着能够吓我。”

平川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他拖着他的脚步,缓慢地朝着不知名的地方行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在众人眼中甚至可以说是乌龟爬,但没有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看着平川的神色,有害怕,有惊诧,有恐惧,有震怒,还有……敬畏。

在回过神后,这些人才明白这个少年做了什么。

他盗取了天忍穗耳尊的界明刀,他亵渎了神明。

说实话,这些人既然敢触犯法律,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并非是虔诚的信徒,一位虔诚的人,会聆听神的教诲,法律是神对人的约束,也是对人的管教,樱岛的人遵守法律,他们的道德,,和他们的信仰不允许他们触犯法律,而这些犯法的人,自然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不敬神的人。

但是这些都只是侧面的体现,而盗取神社的界明刀,这是明摆着在亵渎神明,就像是盗取圣火的普罗米修斯,把神明的颜面摔到地上,碾碎,把神对祂信徒的恩赐窃取,嘲笑着,戏谑着——看啊,你所谓的恩赐根本落不到你的信徒身上,属于你信徒的荣耀全部都在我的手中,你连你的信徒都无法庇护!

平川缓慢地走着。

他并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姓名。”

“平川泷介。”

“年龄。”

“十八岁。”

“家庭信息?”

“……母亲平川京紫,父亲平川大辅,弟弟平川凉介……”

“具体点,住址,职位。”

“母亲是全职太太,父亲是白海电视台的小组长……”

“你弟弟。”

“他才刚出生!”

“砰砰砰——”桌子被大力砸响了。

“现在是我们问,你答,你弟弟的职位。”

“婴儿。”

“家庭住址。”

“白海,天忍穗区,十二街,五号。”

“前天的夜晚十一点二十五分左右,你在哪里?”

“……在家。”

“在家做什么。”

“睡觉。”

“有谁能够证明?”

“……母亲。”

“你父亲呢?”

“他一般不在家,弟弟睡的更早……而且他……”

平川还没说完,话语便被打断了。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人能够证明?”

“没有。”

“你和宮次郎、平津治还有井上门松是什么关系?”

“……啊?”

“我问你,你,平川泷介,和宮次郎、平津治还有井上门松是什么关系,就是被你杀害的那三个人?”

“等等等等!警官!”平川身体前倾,看着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警官,“我没有杀人啊!杀了宮次郎的是平津和……”

警棍砸在了平川前倾的后背上。

“第二次提醒你,现在是我们问,你答,你有什么疑问一会儿再说,现在,不要说多余的话。”面前的警官抬起脚,踩在了平川的手上,“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去,等我们什么时候想起你,再来问你。”

踩在手上的那只脚没有用太多力气,但也让平川感到疼痛无比,他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手背上已经有了一道鞋印,手背上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能忍住……能忍住。

“回答问题。”平川身后的警官开口道。

“不认识,我只是乘坐了他们的车……”

“继续说。”面前的警官扬了扬下巴。

“我想去天忍穗别神社,他们问我要不要上车……说他们也要去天忍穗别神社,所以我就上去了。”

“你为什么要去天忍穗别神社。”

“我……我昨天的恩泽没考好,所以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总之就是不想那么快回家。”平川垂着头,吞吞吐吐,“本来想打车,但当时等了十几分钟没一辆车,只等到他们三个……然后他们问我上不上车,说是去天忍穗别神社,我就想天忍穗别神社离我家有一段路程,又不会太远,就同意了。”

“继续。”

“然后就……就上车了啊,本来什么事都没有,那个叫宮次郎的忽然就动手了,用一条领带想要勒死平津,那个叫井上也跟着帮忙,当时平津在开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也被吓到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平津已经死了,然后……然后

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座位是怎么坐的?”

“平津开车,我坐副驾驶,宮次郎……宮次郎先生坐在平津后面,井上坐在我身旁。”

“你和他们怎么认识的?”

“我不是说了吗!他们邀请我一起去天忍穗别神社……”

“在这之前呢?”警官指了指平川的眼睛,“在这之前你们都不认识?”

“不认识啊!”

“呵,还在说谎。”警官把一沓照片扔在了平川的面前,“你可以看看,看完了我们继续聊,放心,我们的时间有很多,足够和你慢慢耗。”

那几张照片散落在桌上,平川即便不伸手也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便是他与宮次郎并肩而行的模样,照片上的他和井上有说有笑,两人俨然一副师兄弟的模样,井上捧着两本书,看背景应该是在学校里面……平川的学校。

“这是假的。”平川赶忙说道,“我和井上根本就不认识!”

而面前的警官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平川颤抖着伸出手,翻开最上面的那一张照片。

下一张,宮次郎笑着,把几张卷子递给了他,在照片之中,宮次郎就像是一个和蔼的教授,而平川就像是他的学生,聆听着老师的教诲,他在面对宮次郎的时候微微躬身,十分尊敬的模样。

再下一张,他正打开一辆小车的后门,而位于驾驶位的平津把一袋包子递给了他,还有一杯豆浆,他笑着收下了,似乎并没有吃早饭,而平津给他带了一份,照片中的平静穿着上班的制服,而他穿着校服,就像是平津正准备送他去上学一样。

“还要继续看吗?”警官冷笑道,“这些照片从哪儿来的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都是真的就行,平川,说实话,你的演技真的很好,如果不是有这些照片,或许我都要相信你的话了,这样,我再给你一些时间表演一下,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记得喊我一声。”

“不对不对,那几个人呢?井上呢?宮次郎呢?把他们喊过来!我要和他们当面对峙!”

平川把照片扔到一旁,他不愿意相信照片上的内容,倒不如说他本来就没有理由相信,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些人!怎么会和他们数次熟络?不可能!

只要和那几个人对峙……对,我就可以解释清楚!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我也没有偷什么界明刀!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考试失利的人,阴差阳错上了个黑车,我和他们本来就毫无瓜葛!

“打得一手好算盘,我是不是该夸你两句?”

平川的话似乎很有趣,警官在听见之后忍不住笑了几声,他的职业素养又让他马上冷下了脸,他看着面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摇了摇头:“人都被你杀了,怎么可能带来和你对峙?不过你要是想以此免去罪罚就想多了,尸体还没烧,你要是想见他们最后一面我能带你过去。”

“等一下……”平川吞了口唾沫,“他们死了!?不是平津死了吗!宮次郎和井上杀了他……”

“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你还想说多少次。”

警官猛然锤了一下桌子。

“需要我好好跟你讲一下吗?平川同学?”警官忽然凑近了平川,他的脸几乎要盖住平川的视线,平川能够感受到警官的愤怒,还有属于他那个职业的威严,那强烈的气势压得平川喘不过气,他不由得向后仰,想要离那位警官远一点。

“昨天,我们找到了你,还有那三位死者,宮次郎、平津治、井上门松,根据我们的信息,你和他们三个,是盗取【界明·天忍式·胁差】窃贼,但动手的是他们三个人,你是他们的同伙,而在昨天,当你们在驾车逃离的时候,产生了冲突,你使用刀具切开了他们三个人的脖子,不出意外的话,用的是胁差,而且应该就是【界明·天忍式·胁差】,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们三个都死了,而凶器也不知道被你藏在哪里,证据确凿,现在,你,平川泷介,一个界明刀的窃贼,一个杀了三个人的恶徒,而你居然还想着说谎……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警官摇了摇头。

“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这些渎神的人是哪儿来的胆子,你们的信仰被狗吃了吗?”平川身后的警官插话道,“在神明的注视下还敢行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配拥有神明的恩泽,你们都应该在阿鼻地狱生不如死!”

“我没有!”平川喊道,“我没有杀人!”

“明中,把他带回去,让他自己慢慢想。”没有理会平川的话语,那位警官对着平川身后的警官摆了摆手,“这小鬼嘴巴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硬,他的内心一定没有神明,他不配自称为樱岛人,一个不相信神明的人,不配生活在这里,让他滚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老实了,什么时候带过来。”

“我都说了我没有!”平川还想说什么,身后的警官却一警棍打在了他背上,平川感觉喉咙溢出一点鲜甜,还带有一点铁锈的味道。

他猛然咳了两声,看向一片殷红被自己咳在桌面上。

他身体前倾,一下子没站稳,跪在了地上。

该死……该死该死……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和那些嘲笑我的人都是一伙的……你们……平川咬着牙,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你们……都该死……为什么都要用这种态度对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

平川感受到自己的胸膛有一团火焰,它燃烧着,燃烧着,平川能够感受到那种温度,越来越热……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涌出,然后肆意地扰乱整个世界。

快了……那团火焰就要到达临界点了——!

——“【界明··二阶堂·薄刃】。”

这时候,有人这么说道。

栅栏消失了,不对,应该是被切割成了无数块,散落在地上,连同着那一张桌子,桌上的照片,警官的警棍,还有平川身上的镣铐和枷锁,都在那一声后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受到重力的作用落到地上,悄无声息。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平川看向某一处——

在那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性正把玩着那几把手术刀,在注意到平川的视线后,那颓废的双眸挑了挑,她看着平川,透过平川看着更深的地方。

“原来在这里啊……”二阶堂奈自顾自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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