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麋鹿魔女简史·拾贰 掠夺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3/27 9:13:22 字数:6264

【第五篇章·白麋鹿魔女简史】

Chapter5

Part12

【拾贰·掠夺】

【樱岛·白海】

【萃白监狱地下·三日月分部】

“喔喔喔……夜守木啊夜守木,你这伤可不简单的……让我看看,啧啧啧,听说你被二十多个人打伤了?啧啧啧……哎哟,什么时候你这个神使的名号这么不管用了?还是说你报了三日月的名号?让我看看……你这绷带能拆开吗?”

“滚。”

夜守木一巴掌拍开了高坂纽乃的手。

“算了。”见夜守木没有什么反应,高坂纽乃也自觉没趣,他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他先是上下打量着夜守木的伤——后者现在正躺在病床上,差不多可以猜出,刚才夜守木强撑着走到那个房间已经是极限了,倒不如说,在这种伤势下还能走那么远,更让高坂纽乃感到惊奇,然后,他下一个想法便是——有趣。

是的,高坂纽乃需要的是‘有趣’,他不在乎过程,他只想要一个有趣的结果,不论这个过程是什么,只要满足了结果,高坂纽乃就愿意做。

而夜守木荒和他正好相反,夜守木追求的是过程的正确,不论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只要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那一切后果都无所谓。

正因如此,在三日月这个组织之中,夜守木荒和高坂纽乃也算是老对头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冤家之列的形容,而确确实实是对头,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的做法,不过他们也不会想文学作品那样子互相使绊子,最多只是口头上说几句,毕竟他们也知道,比起争论,事实才是最能够证明一切的东西。

夜守木此时躺着的地方是他们的办公室,虽然说是办公室,但大多时候都没有人在这里,三日月的成员都有着各自的生活,唯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会戴上面具,穿上制服,挂上腰牌,然后拿起刀,杀人。

“昨天你和我说,不要为难那个孩子,所以我放了他,老大问我的时候,我也说没发现什么。”高坂纽乃绕了一圈,又重新停在了夜守木的病床前,“但是,这次不一样,你说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已经被污染过了……而且种子很深。”

“他已经没有了父亲,就连他的母亲也已经……”夜守木有点惋惜,“救不回来了?”

“救不回来了,再说了,他父亲不还在那里吗?他的母亲也好好的,按照我的说法,哪怕邪神把他们污染了个遍,他们不照样还是他父母?怕什么,也就你会这么纠结。”高坂纽乃无所谓道,“要我说,直接关起来,一家三口关后面去,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的,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呢……”

“高坂!”夜守木显然生气了,“不要把你那种价值观套在别人的身上!他的父母已经不是他的父母了!就连他自己也已经……邪神选择了他这件事已经无法更改,但我们仍然能够把他矫正回来,巩固他的信仰,然后……”

“然后陪他玩小孩子过家家?”高坂纽乃打断了夜守木的话,“夜守木,现在已经不是和平的樱岛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需要为此付出多少资源?你真的以为所有人都是和你在一起的?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亏我还把你当成敌人,你看看……为了一个废物,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齐本龙不是废物,他是我兄弟。”

“好好好,兄弟,那你的兄弟现在在哪里?他已经跑了,要不是我找到你,现在你就该考虑你的坟墓好不好睡!”高坂纽乃猛然一巴掌拍在夜守木的床沿,“夜守木!你他妈的倒是有胆子,用你的神使身份杀了二十多个人!还放走了一个通缉犯!你知不知道你的事发了!现在上面的人就在讨论什么时候收走你的界明刀!”

“齐本龙……他能够使用界明刀。”

“我知道,他抢了神使的刀,你在大街上随便找人,一半的人都能够使用那该死的批发量产货,有用吗?没有用!”

“他用的是【界明·御津子·打刀】。”

“……你说什么?”高坂纽乃猛然睁大眼,“那家伙用的是御津神的刀?他还偷了把神明的界明刀?他到底哪里来的胆子?!”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夜守木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他能够使用御津神的界明刀,单单凭这一点,他就死不了。”

“可是他跑了,那些人也都死了,死无对证。”高坂纽乃冷笑一声,“而且那把刀本来就被偷走了,他们完全可以说你们偷了界明刀,然后编了个故事,不出意外的话你们还会说刀不在手上了,严格来说,夜守木,你有看见他使用那把刀吗?”

“……我相信他。”

“你相信他有什么用?”

“他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骗我,他根本不知道使用了那种界明刀意味着什么,不然他早就投案自首了,他……”

“老大他们可不会听你这些话。”高坂纽乃再次打断了夜守木的话,“算了,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让别人去找吧,我要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关于那个少年……严格来说,是关于他家里的那团邪神。”

“我听说了,那团东西你带回来了,相关人员的记忆处理做好了吗?”

见高坂纽乃没有意愿继续商量关于齐本龙的话题,夜守木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毕竟不论怎么说,高坂纽乃和齐本龙根本没有多少关系,高坂纽乃不去追捕齐本龙已经算是一个帮助了,当然,高坂纽乃肯定不会说出来,而夜守木也不会说,毕竟怎么说,他们并不是朋友。

“这种事情不用你教我,已经在处理了,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关于那个邪神。”高坂纽乃双手交叉在胸前,“在我到达那里的时候,那个少年已经被人救出来了,但是根据警卫厅的人所说,救出那个少年的并不是他,而且……那团东西,在我找到它的时候已经受伤了,我刚才检查过了,两个伤痕,一个是匕首的贯穿伤,一个是枪伤,用子弹打的。”

“你是想告诉我,有人用子弹打伤了邪神?”

“是。”高坂纽乃点了点头,“百分百可以确定是铳器,子弹的半径是制式规格,没办法通过手枪的型号来找到使用者,而且子弹已经被取走了,不过正因为他们取走了子弹,所以可以确定确实有人使用铳器伤害了那团东西。”

“只有界明刀能够伤害到那些规格外的存在。”夜守木开口道,“子弹不可能能够打伤邪神。”

“这很难吗?”高坂纽乃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又不是猜不到,随便拿一把界明刀融了,重新锻造成子弹不就行了?虽然这样会损害界明刀本身的规则,但实际用起来的效果都是差不多,一把界明刀锻造五六颗子弹根本不是问题,在樱岛丢失的界明刀还少吗?每次出任务死的人可不少啊,少了一两把界明刀谁会在乎呢?”

“说的也是。”

“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把一小团邪神打伤了,但是没有杀了祂,救了人却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从当时事发地点的状况看来,对方应该不止一个人,侧写师还没有消息,估计要再过半天才会有结果。”

“那那个匕首呢?”夜守木问道,“那个匕首也是界明刀?”

“问题就出在这里。”

高坂纽乃不笑了,他脸上的神情凝重了不少,他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先是挠了挠头,然后绕着病床踱步,又猛地拉上了窗帘,最后坐在病床旁边,两只手撑着下巴。

高坂纽乃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但夜守木荒知道高坂纽乃的实际年纪甚至比自己还大了一些,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身体生长缓慢,在第一次见到高坂纽乃的时候,夜守木荒甚至以为前者只是一个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高坂纽乃的模样也没有多少变化。

高坂纽乃的头发是灰色的,很蓬松,也乱糟糟的,他也不在乎,脸庞倒是收拾的挺干净。

此时,他砸了咂嘴,开口道:“那把匕首……不是界明刀。”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这是事实,我没有在那个匕首的伤口上感受到任何规则,界明刀在作为【刀具】存在的时候是拥有规则的,不论是什么形状,只要有刃的存在,就一定会有规则,但是在那个伤口上,没有。”高坂纽乃说道,“匕首的伤痕,没有规则,所以……不是界明刀。”

“不是界明刀怎么可能会造成伤口!”夜守木惊诧着——这太匪夷所思了,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想要在那种邪神的身上留下伤痕,规则的力量……不,至少界明刀的力量是必须的,那些邪神的【常理】已经扭曲了,纯粹的物质已经无法干涉到他们……

“很简单,有规则的不是刀,而是人。”

高坂纽乃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我查了,当时附近没有别的神使存在,所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什么神的信徒……亦或者神的本身,已经出现在了樱岛上。”

·

【樱岛·夜都】

【外街道·二阶堂医馆】

“欢迎光临……小伤走左边,大伤走右边,缴费窗口直走,普通罪犯加百分之二十服务费,通缉犯加百分之五十,不保证治好,但是钱照收……不好意思你走错地方了。”

在推开门看见齐本龙的脸之后,二阶堂奈猛地把门关上了。

“等等!医生!医生!”岸边赶忙拍打着医馆的玻璃门,“现在没有人看着这边!不会被注意到……”

“听着。”这时候,玻璃门被拉开了,二阶堂奈那樱花花瓣状的左眼死死盯着岸边,“我不管现在有没有人看着,你们两个,我不敢接,现在电视上还挂着你们两个的通缉令,罪状足够你们死个十几次都还有一次剩给我。”

“我们只需要药品。”

在二阶堂奈准备再度关上门的时候,岸边动了,他死死拉住门,在惊诧于这个女性的力量的同时,他也在挣扎着:“他受伤了,我们需要血包,还有一些抢救器械,不用您治疗……至少给点药品……”

二阶堂奈盯着岸边看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面色苍白的齐本龙,三人便这么僵持着,直到半分钟之后,二阶堂开口道。

“松手。”

“可是……”

“松手。”

岸边松开了手。

玻璃门被关上了。

那个玻璃门还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在这片阳光下显得尤为孤单,更不用提现在外街道上没有多少人,或许是听闻了某位通缉犯逃走了的消息,上街的人少了不少,就连远处那几位小贩也不见得有多少生意。

毕竟按照以往,那些路边的小摊往往是客人最多的地方,在上班的路上随便买一点吃的,趁热吃上两口,也能够温暖一下一天的开始,然而,现在他们无法感受到这份温暖,毕竟现在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闲下心来享受的样子。

岸边本来就不抱有多大希望,只是齐本龙的状况不容乐观,他毕竟是一个伤员,理应好好修养,却被迫逃离白海,逃来夜都,而这也让齐本龙本来就没有多少好转的伤势雪上加霜,若不是在路上捡到一件黑色的风衣盖着,说不定齐本龙那渗出的血早已经被发现了。

一想到在白海后街道那里发神的事情,岸边就忍不住后怕。

当时,夜守木还是动手了,在成平泽步和夜守木的心理博弈之中,最先承受不住的反而是那半跪着的二十多个人,他们对神明的敬畏让他们跪着,他们对生命的敬畏强迫他们站了起来,天平早在两人的话语中破碎,不向任何一方倾斜。

试想一下,如果不动手,后果和死亡差不多,但是动手了,也有可能会死,这样两个选择之中,人往往不会得出结果,更多时候他们会选择把桌子掀了,所以,在两人的话语仍然交锋的时候,有一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名字叫阳,姓是和武叶,今年二十一岁,加入警卫厅三年,是家里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母亲在五年前因病去世,而父亲很健康,他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餐厅厨师,很和善,待人友好,在附近的名声也不错,和武叶也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自豪。

和武叶最喜欢的便是每日下班之后,每当自己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早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大部分时候都有和武叶最爱吃的照烧明太子,这也是父亲的拿手菜,配上一碗汤,一份盖饭,这样便是两人的晚饭。

和武叶在警卫厅是成平泽步党派的,他在儿时便希望当一名警员,只可惜,在进入警卫厅之后他才发现,在这种地方的勾心斗角反而更加可怕,没有背景的他当然选择加入了某一方,越早的站队虽然不利,可这确实能够保护他。

而这一天,成平泽步宣布要出任务,抓捕齐本龙。

和武叶没有拒绝的权力。

本来以为只是出一个任务,就像往常一样守在后面,等待那些人把功劳分好之后,自己再看看能不能喝点汤,就算没有也不要紧,只要安全,领着每个月的薪水也是不错的选择,父亲的收入不低,自己的收入也不错,父子两人生活绰绰有余。

只可惜这一天出了点状况。

夜守木和成平泽步在黑医馆前的对话,充满了杀机,夜守木想要清理掉这些人,而成平泽步不想放夜守木和齐本龙他们离开,这样简单的冲突,在两人的言语之中逐渐上升到了关系到在场所有人生命的问题。

和武叶失去了判断能力。

其实对于和武叶这样的年轻人而言,这反而最正常的事情,缺少经验,见识不多,在温暖的花园长大,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幸福,只可惜,在这种时候,这反而成为了和武叶的软肋,他半跪着,但是身体在颤抖,因为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而他不想死。

和武叶信奉的神明是稻荷神,和他父亲的信仰一样,稻荷神,又名迦之御魂神,或者仓稻魂命,是谷物和食物的神明,掌管丰收,作为厨师的父亲一直信奉着稻荷神,作为父亲的儿子,和武叶也信奉着稻荷神。

他聆听稻荷神的教诲,兢兢业业,老实本分,完成自己应做的任务,完成自己应尽的职责,然后回到家,好好吃饭。

而稻荷神的教义之中的第一条,便是善待自己的生命。

【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善待自己的生命,神明的恩惠便会降临,生命是一切的根本,而粮食是生命的源头,稻荷神的目光注视着你。】

所谓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和武叶站起了身,他抽出了腰间的火铳,正如以前无数次的练习一样,从握着枪的方式,从瞄准的动作,再到扣动扳机的动作,都和以往的练习一模一样,而子弹瞄准的是夜守木的头,正如成平泽步所说,现在这二十多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而,和武叶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出头鸟,这个出头鸟属于哪一方,哪一方就输了,每当这种交锋出现的时候,若没有武力上的压制,先动手的总是会吃亏的,毕竟,只要动手了,把柄就出现了。

那正是和武叶开枪的时候,那正是夜守木的大太刀落下的时候。

先是一阵风吹过,子弹呼啸着从枪口涌出,它在空气中留下的螺旋曲线,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子弹停住了,随后,它被风托起,沿着来时的轨迹飞了回去。

它回到了枪膛之中,用最简单也最暴力的方式把整一把火铳击碎,没有停下,它继续飞着,贯穿了和武叶的喉咙,而和武叶在不到半秒的愣神之后,便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

无法呼吸,血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和鼻子,喉咙的疼痛感反而不重要了,视线有点模糊了,身体的本能让他把双手按在喉咙的伤口之上,而那把火铳早已经掉落到了地上,被些许血液染红。

而这一颗子弹也敲响了丧钟。

一个个人站起来,抽出火铳,或者抽出他们的警棍,朝着夜守木冲了上去。

第二个倒下的人是安里知子,今年二十四岁,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她本来是警卫厅的文职人员,这次就是她负责开车的,在和武叶倒下之后,这个女孩一边哭喊着一边抽出了火铳,成平泽步记得她,这个女孩很文静,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工作,不过她经常偷偷看一个叫平堂的人,这种女生的心思成平泽步不动,那个叫平堂的似乎也不懂,安里连扣动扳机都没做到,喉咙上就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第三个倒下的便是平堂健一郎,他在看见安里倒下之后不知为何发出了怒吼,他看着夜守木的眼神也从畏惧变成了愤怒,他没有火铳,他只有一把警棍,所以很显然,他站起身到倒下的时间甚至没有安里长。

第四个倒下的是泷泽介子,第五个是真木萤,第六个是沖野新一,第七个是野沢良三,第八个是嘉田修司,第九个是井野辺康仪,第十个是垂井记由。

第十一个,中務将彦,第十二个,曽沢元纪,十三,根頃千枝子,然后是生松早纪,出原薫理,上林山宜子,稲川沙理菜,宇坪雪枝,城戸崎徳,脇田敏彦,田部信。

一共二十一个人,每一个人成平泽步都能够说出他们的名字,每一个人成平泽步都知道他们的模样,他知道他们的一些小习惯,一些爱好,或者家庭状况。

然后是第二十二个,成平泽步。

他自己。

他手中的火铳抵在夜守木的腹部,扣动扳机,在手部传来剧痛的时候,子弹也穿过了夜守木的腹部,只要没有风,子弹就不会偏转——随后,他再次扣动了两下扳机。

在自己的意识消散之前,他也看见了夜守木倒下的模样。

而在他的身后,和武叶闭上了眼睛。

在这位二十一岁的男孩死去的时候,他在想,肚子饿了,想吃父亲做的照烧明太子了。

而在岸边扶着齐本龙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满地的血,和满地的人。

夜守木也倒在血中,他伸出手,对着齐本龙说:“有人会救我的……你们,跑。”

于是他们逃跑了。

——跑到这里,樱岛,夜都。

就在这时,玻璃门开了,一个布袋子被扔了出来。

“拿走这些东西,赶紧走。”二阶堂奈的声音说道。

岸边赶忙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装着几个血包,还有一些药品,以及,一份急救器材。

岸边对着关上的玻璃门鞠了一躬,把钱放在门口,扶着齐本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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