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前，秋季。
梅格坐在病床旁，将哈姆达雷周围灯光变化情况扫入眼中。
没有任何灯光闪烁，更没有任何动态的东西。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不要让我下来，千万不要……我还没疯。”
语言能力的逐渐退化，以及精神问题带来的干扰，加上无法进行多线程处理的弱点。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让梅格痛苦不堪。
“我还没，还没……别让我靠近周围任何人，我不想……”
他银色的双马尾辫在窗旁的微风中，轻轻向身后飞荡。
作为伪娘，他并不认为自己很可爱，走的反倒是一种和他人刻意保持一定距离的神秘风。
但所有上述这些，都不如四分之一片奥氮平来得快。这种药物可以将他的痛苦压制，但这只是暂时的。
在自己的幼驯染的帮助下，他有分析过这所有糟糕的痛苦感来自何处。
这些东西分为两部分。
其中一部分是包含幼时被霸凌、被言语侮辱时所逐渐内化的伤痕，而另一部分，则是对前一部分衍生而出的。
每当自己想去做一件事时，脑子里总有一股声音跳出来反对自己。而且每当自己做了个错事——哪怕是算错一道题——那些东西都会回来猛烈攻击自己。
梅格看着手中被磨尖的铁片，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们把我看作疯子，却先入为主地解读我的经历……因为我是疯子，是吧？”
这个铁片是他从某个地方拆下来的，一直藏了快一年半，硬是没被任何人找到。
他从来都没用这个铁片伤害任何人，哪怕是自己。不仅因为不敢，还有那些护工，会将自己捆在床上七天七夜。
没有任何尊严，也没人和他说话。这种精神折磨换做任何一人都会疯掉。
“你们都说我疯了。真的，我也快了……但治疗这部分的症状，仅使用药物是完全无效的。”
一旁的护工看着梅格望着窗外哀叹的模样，在记录本上默默写下这段话。
“精分后抑郁，自知力部分恢复。利培酮 3mg/kg，维持。”
“如果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就好了，但我听说，好像很多人都被，被……”
肩膀传来谁的轻拍。
回头。
“薇儿？”
“唉，我又回来了。”
薇儿，梅格的“病友”。年龄比梅格大8岁，而且同样也是伪娘。
“薇儿”这个名字都是他自己因为新身份而改的女孩名，他原本叫罗伊斯。
罗伊斯作为一名大学生，曾因精分而断续休学。而今年夏天他刚刚毕业。
他这次进来，因为“找工作期间屡次受挫，因受刺激而再次发病，将自己所有课本撕碎并从八楼窗台向外抛洒”。
“我本来还以为你从这里可以永远离开，真的。”
梅格转头拍了拍对方肩膀，以一个好哥们的姿态，回过来拍了拍对方肩膀。
“薇儿这次进来是……是怎么了？”
“当我想去找一份工作时，没有任何一家工作单位会聘用我——因为我作为‘重性精神病患者’。”
薇儿也是一名“精神分裂患者”。但和梅格不同，薇儿是真的病人。
“‘精神分裂症的存在与否’变量本身和个人能力之间呈现负相关，是吗？”
“对。但去他妈的，那帮HR都一群社会达尔文主义者……”
薇儿说完，整个人靠在窗旁。但窗旁的隔离栅栏让他的身体又探不下去。
“真的好想转生到异世界，成为勇者或者猫娘……”
梅格听着薇儿的感慨，还是对他吐槽了一句。
“这很正常。有时候这些东西并非我们病了，而是整个社会让我们扭曲——我们本应绽放。”
但在梅格还没说完时，那名监视的护工在记录本上接着写下一段话。
“疗效不理想：患者仍存在激越行为。”
在二人不再说话时，笔尖划在纸上的声音十分清晰。梅格听到身后声音时慢悠悠地转头看向那名护工。
“等一下。”
这家精神病院的护工大多数都是身体健壮的小伙，包括那名正在给自己记录病历的。
“你在写……”
“这是你的治疗档案，按照医院规定，应当保密——哪怕是对患者。”
“我的档案我有权知晓。”
梅格见对方态度恶劣，还在不依不饶地问着。
“再说一遍，我的档案我有权知晓。”
“这是为你……”
没等对方说完，梅格便已用手中铁片切向对方脖颈。
这铁片虽被磨利，但还不够锐。铁片在那名护工脖颈上，仅仅切出了一道浅到甚至不对外渗血的直线型伤口。
接着，又是一刺。
但这一击被那名护工挡下，并将梅格反手按在床上。其举动虽然暴力，但也刻意避开梅格手臂上的留置针。
两三名护工很快闻讯而动，将梅格控制住架去隔离病房。
“你们的这种‘治疗’就是把人往疯里逼的！”
“你们才是一群精神病！一群脑子有……（听不清，已经远去）”
薇儿听着梅格远去时大声喊叫、挣扎却无济于事的的模样，又看着一名护工将地上的铁片收走，心里也不是滋味。
或许，他真的……是正常人吧。
两分钟后。
当第二名护工来到房间时，拿起记录本，并在纸上飞速写下一段话。
“患者再次进入精神分裂症急性期，可能因药物剂量减少导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