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不楚的路在她面前漫长的时光中艰难地延伸，而基辅却在后方流淌着火焰。
天地间的雪渐渐温柔；褪去了黑色的硝烟外壳，颜色愈发晶白。
是因为临近莫斯科了吗？
莫斯科，多美的名字，正像是一个拥有房子的人应该居住的地方。
那里的地面上流淌着喝不完的美酒，天空中满是飞舞的白鸽；夕阳中的古老街道，像每一个迷离的梦境中那样神秘而美丽。
她这么想着，可命运却让无止息的风把她吹离道路，来到一个黄杨木屋。
不到十岁的孩子们瑟缩在火炉边，唱着天国的歌声。老神父坐在一旁，模样静谧安详；飘摇的火光诚实地照亮了他岁月的沟壑。
悠扬的歌声隔绝了白雪的荒原，她却努力不让意识潜入幽暗的深海。
“我的孩子，你从哪里来。”神父问。
“基辅。”
“要到哪里去？”
“去莫斯科。我要去莫斯科。”她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
神父微微叹息着，没有说话。
她利落地站起身来，走出小木屋。
灰暗的天空中依然飘扬着细碎的白雪。一只全身喷吐着烈焰的火鸟划破铅云，坠落在雪海的彼岸。
震荡从海上传来，摇晃着破旧的屋子。
它从哪里来、它到哪里去，已经不重要了。
它，死在了那里。
神父走出门来，站在她身旁，望向那无穷厚的云层。
她顺着神父那满含着质询的眼神望去，仿佛看到了一片虚无。
一片、一片、又一片的虚无。
她低下头，嘴角蠕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再回头。
白雪的荒原上，来自乌克兰乡下的小姑娘孤独地踏上向着她心中的那个莫斯科的道路。
萧条的风依然无止息地吹着，吹过她所经过的每一个农庄、每一座水塔、每一个猎人小屋。
一开始，她思考着风还要吹多久。过了几个星期后，她没有得到任何答案，便开始思考路还要走多久。又过了几个星期，在一个小镇里得知了莫斯科被德军三面围攻的消息之后，她觉得这路可能永远都走不完了。
她又一次颓然地病倒在荒原里，意识开始恍惚起来。
靠坐在无人村庄的残垣断壁上，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父亲被带走的那个雨夜。
信仰着慈父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走来，带走了作为神父而信仰着天父的那个男人——安娜的生父。
一个贩卖毛皮的商人发现了她。“姑娘，你要去哪里？”
她艰难地站起身来，望向无穷厚的云层，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
商人不解地问：“那你为何在这荒原上行走？”
“为了行走而继续的行走。”她如此答道，声音里一片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