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回归原样了,王都的一切都复原了。
此时的莫霍也要离开王都了。
他双手插兜,面如死色。从光明镇传来的信,已经被他看到了。他不愿意告诉他底下的那群兄弟们这件事情,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想,他想在路上告诉他们这一切……
是的,莫霍也活了过来。纵使他是一跃跳楼而死,神力还是使他活了下来。
他是第一个复活的人……
他摔下去的那个楼,下面放着一堆干草堆,理应不会摔死。但是他的胸口直面的甘草叉,却给了他一记重击。他的心脏被戳穿了,随之而来的是心脏不停的哀嚎,以及心脏不停跳动所带来的血液。
他看到了那个奇迹的场面……
正如一个人一样,纵使他拥有他的一切,也会忽视掉垃圾……
这次这个垃圾创造了一个奇迹……
总之他活了过来,他是第一个死掉的,也是第一个活的。然而现在他面如死色,像是棺材里刚爬出来一样。
他依然觉着神明的怒火,是朝着他发泄过来的。他在街上没脸见人,总是低着头。直到……
“喂喂喂,你听说过了没?”
“听说过什么?”
“就是这次的,这次的你知道吗?就是这一次,你知道吗?”
“什么?这次什么?你把话说说清楚点,行不行?”
“就是这次……这次灾…难…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什么原因?”
“听好了……我说出来吓死你!国——王!国王你知道吗?听说他没守住光明镇,天上的神明怒了!就因为这事,把咱们都给……”
“真假?这神来了,还要说说的。闻所未闻。”
“你别不信,正如国王的旨意下达了,他也需要传话的官员去帮助他传达旨意。光明镇是谁的地啊?光明神的呀!那么大一个架子,怎么可能让人家亲自来?”
“你倒把神说的跟人一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神一样呢?除非他们也有金币和银币,除非他们也有商场和市场,同我们一样,也有监狱法官,议会议员。净瞎谝!”
“哎呀!你怎么不信呀?千真万确……呃,你等一下……哦,我找到了……你看看,这是官方给的答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嘿嘿,这可不能不信了吧?”
“真假?你拿过来给我看看……哎呦,好像还真是……哎呦,这章子也有……哪发的?”
“就在格林诺,那边我告诉你,不仅发着小传单子,还有好吃的鲟鱼呢,便宜的很!两个铜板!那个熏鲟鱼实在是太……”
咖啡馆门前,人们闲聊着。除了他。
莫霍走到了咖啡馆最里面的那个位置,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回去该怎么安置好妻儿了。他现在放不下的,只不过是这群兄弟们。
他虽然听到了这一切,手里也握着那张传单。但他还是不敢面对这一切。因为传单上写着这一切的胜利是他的朋友杜马所带来的。
他是个懦夫,杜马是个英雄;他是个懦夫,乔是个英雄;他是是个懦夫,奥马尔是个……
他在咖啡厅的桌子上抛了两个铜板,一口闷了下去,就走了。
王都开始下春雨了,他看到了,那些贫民窟里的人上的脓肿。雨水冲刷着这些脓肿,水流和那些脓肿里的油脂以及血液在他脚底下蔓延。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想:明明都是同一个王都,怎么会这样?
也许他刚开始来到这,心情是美好的。可是现在,他现在,已经面如死色,心如土灰。他该怎么办?
走着走着,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鞋子。他的脚也会脓了,但他无所谓。走着走着,还是走到了他所带领的那支队伍的营帐前面。
他的军队,他的兄弟们,他们都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大家都看着莫霍手上的那个背包。
背包里面有三张告示,莫霍先拿起第一张。
“王都的所有的事,已经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他颤颤巍巍的读完了,读的却很大声。
营帐里面的所有人都向莫霍抛来了一个眼神,那个眼神貌似是希望。
紧接着,他又拿起了第二张告示。
“王都宣…布了,咯噔——”他紧紧的咽下一口唾沫,好像嗓子被刀拉了一样。
“光明镇……租让了……”念完之后,他不敢看向众人。
将士们困惑的看着彼此,好像不理解。
“什…么是租让?”其中一个说。
“意思……就是……给别人了……一些时间……”
“多久?”
“十年吧……不对,应该是二十年吧……我也看不懂……”
众人非常的沮丧,低着头。不过他们又走到了莫霍的旁边。
“放轻松,老大。我们还能回去是吗?对吗?”
“唔……对……可以的……”莫霍此时不敢看向他们了,便仰起头来,看着帐篷顶端。
“真的吗?”
“有什么不相信的?拿过去自己看!”莫霍把第二张告示递给了他们。众人定睛一看,上面说了可以自由流通和进入。这也意味着,他们能够回去了。
“没关系!老大,没关系的,真的!我们能够回…去,我们就很开心了,是不是各位?”
下面的人表示肯定的点头。
第二张告示被传过来,传过去。所有人悬下的心,总算是有了着落——可以回家的!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要吃我妈给我做的煎肉饼!你要知道我们家不算富裕,一年也吃不上几次。那个煎肉饼真的好吃的要命……”
“不如我老婆给我做的鸡!我老婆呀,她可会做鸡了!那鸡肉可真的好吃!我都等不及了……”
“我爷爷的那个药啊,你们猜猜是什么做的?是用来各尔豆磨出来的……”
于是整个营帐中又充满了欢声笑语。空气中弥漫着快乐的气息。
然而,莫霍却只闻到了一种非常令人窒息的气味。
那张第三份告示,直到他出了城,也没有勇气念出来。
不过此时营帐里面的军人已经开始拿出他们珍藏的食物了。他们要庆祝。
有一些人拿出了鸡肉罐头,还有一些人拿出了非常诱人的胡椒粉,甚至里面还混入了一些价值连城的干点心。有的是从王都买的,也有的是珍藏了多年的。
他对奥马尔的愧疚,他对手底下的兄弟们的愧疚,还有已经死去的乔的愧疚。他知道这残酷的事实,却无法告知于对方,苦于无奈,只好走进绝路,却将自己的道德逼向了死地。
“老大呀,这大家都庆祝呢,您这是去干嘛呀?”
“哦……啊,没事……我去上个厕所,我总不能在你们这边庆祝的时候,在你们这边上厕所吧?”
“哎呦,我还以为您怎么了?我们看你好像有心事一样的,有的时候就要把事情放一放,你的管理不当,并没有对于奥马尔的事有太大的影响。反正你没有管好,他这个样子,他还不如死了好……”
“喂喂!不准乱说话!什么叫不如死了好?!那叫活着总比死了强!不准瞎说!赶紧去庆祝吧,我要上厕所了,我憋不住了……”
“嗯,是是是……嗯,那个老大,那个纸……”
“不用,不用,我带了,你去吧。”
“那好那好,我就去了……”
此时,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满大街都是支离破碎的神像。大家歌舞着,狂欢着。而莫霍坐在营帐这边,身后是他正在狂欢的兄弟,面前则是王都狂欢的大街。到处都在狂欢!
然而,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张告示。第三张告示,是有魔力的……
他现在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去见一下杜马吧,就当是为他以后送别吧。但他终究没有鼓起勇气,他还是畏惧杜马。不是因为杜马是一个英雄,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蛋,懦夫和混账!
他拿起小刀,在自己的脚上扒拉着。他戳破了自己脓包,然后又撕下来一小块布包了起来。然后又把鞋子穿了上去。血浸湿了他整个鞋子。
“杜马万岁!国王万岁!奥利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他听着这些声音,忍着割烂伤疤的疼痛。他本身是想嚎叫的,但是他忍住了。他知道身处于狂欢之间,他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去哀嚎。
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要见杜马的想法。转而又拿起了第三张告示,他左看右看,他上看下看。他实在不敢再看了……
春雨蒙蒙,不知道到底是眼泪先打湿了那张告示,还是雨水先打湿了那张告示。总之他擦干了眼泪,将第三章告示撕了那个粉碎,然后一嘴吞了下去。他想呕吐,却顽强的咽了下去。
他随即打开水壶,喝了两口,这下子才缓了过来。他本来是想享受享受那次狂欢,他觉着这辈子也只能再享受这一次了。但是他还是克制了自己,选择先去军帐里面睡觉去了。他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在那里狂欢……
然而,那片忘忧草的田野里,即使是少了一两支,或者现在的三四支,我想也没有人能够发现。
“下辈子吧……”他想。
于是在杜马喝的鼎鼎大醉的那天夜里,他连夜离开了王都。然而,那场雨却停了下来。
在马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他想过以死谢罪,但是最终想了想算了。反正将要到了一个人都活不下去的地狱当中,反正也要死了。甚至要死不活的。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他活过来,死过去,活过来,死过去,到头来仅仅是多此一举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