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泯仇换人心

作者:槐夏夜 更新时间:2023/5/10 23:09:00 字数:6004

恩斯特祖祖辈辈都是卡拉玛之海的贵族。他的家族主宰军工生意,也在元老院留有固定席位。鹰族上任族长寿终正寝,一直负责和统治阶层打交道的同族远亲萨米尔在战争中殒命,年轻有为的新族长恩斯特一时找不到能代替萨米尔的人手,便直接接手其职务,担起王城部分财政的管理工作。

可近日不知为何,这位新族长突然告假回老家,一休就是两个月。

“我曾经在会议上见过那个人。他金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吓人。”坐兔子床边吃着烤饼干的熊说,“陛下,你想拉拢他?”

“当然。我们需要一个元老院的人。”玉澄不动声色地掸开弗雷德留他床上的饼干屑,“萨米尔虽来自元老院,却和阿道夫走得很近。我听说恩斯特这人才华横溢,要是把他拉拢过来,我团队的文化水平说不定能上一个档次。”

“我的文化水平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弗雷德抗议道。

“你的字写得像医生的处方笺,我看不懂。”玉澄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你还有骑士团的工作,我会命你和卡洛斯一起练字帖。”

“我那是思维快过手速!”熊振振有词,“但陛下,你怎么能确定恩斯特就愿意帮我们呢?”

“我们去查一下就知道了。”玉澄意味深长地看了弗雷德好一会。

恩斯特的家乡建在卡拉玛某座岛的一处山峦地带,地形陡峭,石砌的圆顶城堡像悬崖上挂着的帽檐。城堡大厅内的地板以铁铸造,除墙上挂着的武器和旗帜外,空无一物。鹰族首领恩斯特正如弗雷德所述,有双充满迫力的金色双眸;宽大的棕红色羽翼搭在身后,为他平添了几分贵气。玉澄见着他,竟觉这人和萨米尔有本质上的不同——恩斯特的眼中仍透着股血气方刚,少了萨米尔的那般世故。

“国王陛下,我曾听过你的演讲。”恩斯特坐于主座,神色淡漠,“用演讲完成军力募集,充满经济成效。你在台上的表现也很不错。”

自玉澄和弗雷德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从同龄人那听到对演讲的正面认可。兔子感动不已,用力搓了搓手。恩斯特被兔子的神态逗得差没笑出声,但基于礼仪,还是忍住了。

“你什么时候回王城复工?”弗雷德问。

“我有件难事。没解决前,很难复工。”恩斯特站起身,“我想要一位鹰族的头颅。这人是我家的内务总管巴尔。陛下如果能帮我,我会满足陛下对我的期望。”

“……我没听错吧?”弗雷德呆若木鸡,“你要我们杀你的族人?自家事自家解决不行吗?”

“我有不能直接动他的理由。”恩斯特眯起眼睛。

“理由是什么?”玉澄问。

“我成为族长,仅因为我是同辈中的佼佼者。除此之外,我毫无背景。”恩斯特的话让玉澄和弗雷德都吃了一惊,“巴尔出身比我高贵得多,他是鹰族上任族长的独子,奈何不学无术。族长在去世前两小时才立遗嘱,把位子交给我。原属于巴尔的特权,也全移到我这——他的未婚妻如今成了我的妻子。巴尔父亲的心腹和好友依旧健在,且在鹰族身居要职。看在前族长的面子上,他们会罩着巴尔;鹰族内部有诸多世家派系,如果直接处分巴尔,便会引来其他鹰族的弹劾。巴尔正是看准这点,才一直放肆。”

“你长期告假,也是因为他?”玉澄问。

“没错。巴尔这段时间越演越烈。两个月前我听妻子说,他往她饭里放了**,多亏我女儿发现巴尔的小动作,才没能让他得逞。知道这消息后我自认若没法保证妻女的安危,便连最基本的男人都算不上。因此,交接了半年份的工作后,我便回族,等待能除掉巴尔的机会。”恩斯特目光如炬,嘴上却在苦笑,“如果陛下愿意帮忙,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夜幕低垂,年轻的国王和骑士遵从恩斯特的安排,进入位于侧塔的客房。两人相顾无言一阵,玉澄才开口:“只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如果我们帮他断了家务事,他就能为我们效命了吗?”弗雷德心有疑虑。

“但要不帮,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玉澄边说边打着哈欠躺到床上,“先休息一下。等下晚宴我们集中精神,见机行事。”

晚宴开始前五分钟,恩斯特就到了宴会现场。一位秀发及腰、眼瞳呈粉紫色、脸侧长着鱼鳍的美丽女性,抱着小女孩来到他身边:“听说国王陛下和他的骑士来了?”

种族不同的兽人,完全可以通婚。异族间怀孕的概率稍低,生下的孩子大多只会继承父母其中一方的兽族基因。恩斯特的妻子西比尔作为鱼族,天生拥有惊人的美丽外貌,以及容易受孕、不易遗传本族基因的体质。早在百年前,鱼族就将自己族内的女性当做“奢侈品”,通过向达官贵族出售繁衍能力,获得大量的财富和资源。

西比尔的未婚夫从巴尔变为恩斯特后,恩斯特便问西比尔,她想不想要自由。少女愣神很久,反问恩斯特,难道他觉得她不自由吗。

“你已经足够擅长梳妆打扮和家务活了,偶尔换换生活方式吧。”青年沉默良久后说,“你可以在了解之后,再想清楚自己真正喜欢什么。”

于是恩斯特送她书籍,带她社交,引导她涉足艺术和数理。西比尔贪婪地吸收着父母不曾教她的知识,却也很好奇恩斯特为什么要让她知道这么多——不少男人仅希望得到一个懵懂、贤惠,只知相夫教子的妻子,但恩斯特显然不是那种人。

“你背井离乡来到鹰族,没有朋友、不懂世故,只为未来丈夫而活,非常危险。我希望你明白,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幸福。”恩斯特依旧板着脸,“我从小就领悟到了这个道理。我努力学习,积极跟进鹰族情势,在同龄人还在打闹玩耍时,已经能帮大人们处理族内事宜了。前任族长临终前才把位置给我,是尽可能地保我,以免我未当族长前就被巴尔陷害。你现在既然是我的未婚妻,我就会把我认为最好的东西交给你——为他人而活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你自己要学会实现幸福。”

西比尔刚来鹰族时,巴尔常对她说,娶了她之后,他一定能在西比尔的照顾下过得更好;但此刻的恩斯特只想让西比尔本人能过得更好。

“我明白了。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您才是我未来真正的丈夫,但您为了继承族长的位子,没在任何人面前表露。每当节日前夕,我都会在窗台收到匿名寄件的花和宝石;在我低落时,总有陌生的纸条写着暖心的话,从门缝溜进我的房间;我遇到危险时,总莫名有仆人来救我,还神神秘秘地不愿向我透露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我总想有一天要找到这位默默守护我的人,却没想到,如今竟有幸能和他结为连理。”西比尔握住恩斯特的手,见后者突然手足无措、满面通红,忍俊不禁,“您对我的好意,纯粹又珍贵。我希望能为这样的您解忧,并成为您的力量。”

联姻是长辈之命,但真实的爱情却于他们二人间生根发芽。恩斯特度过了几年美梦般的时光,直到那位在婚礼前夕怄气出走的巴尔,又回到了鹰族。

新族长绝不允许巴尔搅乱他的家庭;但登上族长之位后,恩斯特很快捋清了族内的势力分割——族长的部下野心勃勃,前族长的旧党虎视眈眈;被夺走一切的巴尔结党营私,族内不少人深知巴尔的昏庸,却更想趁此机会扳倒恩斯特。少年老成的族长再次选择隐忍,等待反抗的时机。

而现在,时机来了。即便玉澄现在只是个挂名国王,也足以将事情推进一大步。

“今晚我会象征性招待陛下。”恩斯特看了眼西比尔怀里的女孩。小姑娘喊他爸爸,背后的雏羽随她说话的语调扑闪着;她的金眸不像恩斯特般凌厉,反像两颗琥珀,讨人喜欢。

“因为你总不去王城上班,所以他们来找你了。”女子把侧发捋到耳后,面露愁容,“自家的事情惊动了国王,这也真是……”

“我也顺便看看国王对我的态度。元老院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资源,可他在那连个靠谱的亲信都没有。前代的萨米尔开了个头,和阿道夫交好,他把主意打我身上是情有可原。”恩斯特挑眉,“如果他不帮我,我再琢磨几个月,总能治了巴尔。”

“我倒希望陛下能尽快帮你。再拖下去,我怕巴尔会对汉娜不利。”西比尔耸肩低头看怀里她和恩斯特的女儿;而小女孩也抬头看着她,笑嘻嘻地用手蹭妈妈的脸。

“陛下,你怎么面色如此难看。”刚入宴会厅,弗雷德就察觉到兔子周身的低气压。

“我酸。恩斯特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就已经有漂亮老婆了,而我八字都没一撇。”玉澄抱怨。

“嗨,没有老婆,就想老婆嘛。我每晚睡前都会想自己未来老婆能有多美多贤惠,每天都能笑醒。”弗雷德拍拍玉澄的肩膀。

“你天天睡我身边,心里却还想着别的女人?”玉澄颇为震撼。

“这话好怪,再说一遍?”弗雷德笑嘻嘻地凑近玉澄。

“啧,本想逗你,怎么反被你将了一军。”玉澄用手肘怼了下恩斯特的侧腰。

兔子和熊到场后,恩斯特便起身把玉澄请到主位。弗雷德刚落座就向身旁的西比尔打招呼:“西比尔小姐气质真好,和恩斯特在一起,简直郎才女貌,放眼联邦都难找像你们这么相配的一对。”

“你真会说话。”西比尔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油腔滑调,袭来。玉澄嚼着菜,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就好奇,什么样的人还不甘心,一定要插一脚?”弗雷德顺势问。

“等下他会上台。他是上届首领的嫡子,即便在外放浪形骸数年,回来依旧有不少人抱他大腿。”恩斯特面带嘲讽。

鹰族的现任首领,想让国王帮他造就例外。玉澄见一位衣装浮夸又华丽的男子踏上主持之位,悄悄和身边的老鹰说:“硬碰硬不行,你需要一个饵。”

“我和你想的一样,陛下。我知道今晚巴尔想做什么——他认为你来,我便不敢当你的面公开族内的事。所以,我接下来会和你提出不情之请。”恩斯特说,“如果你愿意,我就付诸实行。如果你不愿意,大可告诉我你的顾虑,我再修改计划。”

“说来听听。”玉澄扬眉。

宴会还没结束,恩斯特便说和国王陛下有事商量,与玉澄先行撤离。巴尔见恩斯特离开,拿出早准备好的甜点,递到西比尔面前,催她吃掉;西比尔假笑着咬了一小口,可不出须臾就面色潮红,说要到隔壁休息室躺一下。巴尔跟在西比尔身后,等西比尔抱汉娜进入休息室,就也跟着溜了进去。

“叔叔,你要做什么?”坐沙发上喝果汁的汉娜问。

“我带夫人出去透透风。”巴尔说完就往床上那块隆起的布团走去。但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弗雷德猛地踢开。熊族的骑士二话不说直冲上前,连被子带人抱起掳走。巴尔一瞬间迷惑不已,又怒火中烧,便大喊来人,命卫兵拿下抢走西比尔的骑士。

弗雷德抱着那团被褥走至走廊,回头就见巴尔气势汹汹地带他的队伍冲来。弗雷德把人放在地上,拔剑出鞘,面对手持长枪的鹰族士兵,用粘剑的招数和他们开展近身战;巴尔趁机展开双翼,将熊的“人质”夺走。

前任首领的儿子终于夺到西比尔,高兴得不能自已,带人飞上高空:“在我把你摔死之前,如果你能向我认错,再从了我,我也不是不能饶你一命。”

说罢,巴尔揭开被褥——出乎意料,被子里竟是面无表情的玉澄。巴尔一时慌乱不已,但玉澄趁此时机已将手指划破,血色荆棘攀至巴尔耳侧;后者本能地害怕那血色的荆棘,便将兔子从高空丢下。

说时迟那时快,恩斯特从塔楼飞至半空,牢牢接住玉澄。巴尔还在愣怔的当下,就被其余鹰族卫兵用枪抵住喉咙。

三天后阿道夫和元老院的几位权贵纷纷来到恩斯特的宅邸,处理巴尔谋杀国王未遂的案件。玉澄坐在恩斯特为他备好的羊绒毯上,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巴尔试图袭击他,偷偷靠近他休息的房间;弗雷德意识到不妥,打算带玉澄撤离,可巴尔不依不饶,还把国王带上高空,打算将其摔死;多亏恩斯特及时救驾,才护住玉澄。巴尔百口莫辩,被阿道夫和元老院以试图弑君的罪名戴上手铐。

骂骂咧咧的巴尔被押走后,恩斯特长舒一口气,亲自送别玉澄和弗雷德,沉默再三,才问:“陛下,你答应帮我完成这个计划,我很感激。我的计划,本在你被巴尔带走那刻就已大功告成,你在巴尔飞出去前及时反抗就已能治他的罪;可我万没料到他带你飞上高空后,你还能引他抛下你,让罪名从绑架直接加重为弑君——为何愿意为我做到如此地步?那可是高空,如果我无法及时赶到,你会摔死。”

“可是你来救我了啊。”玉澄扬眉,“你既然已及时赶到,就没有如果。”

恩斯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深深向玉澄鞠躬。

“之前恩斯特提出那个计划时,我本想反对,你却同意了,还顺势玩了一把火。”坐上回城的马车后,弗雷德说,“你不知道我看你掉下来时,心里有多慌。”

“我没料到巴尔见‘西比尔’被抢,竟真能鲁莽到那种地步。空中坠落的感觉太吓人,我以后不想再试。”玉澄叹了口气,向弗雷德靠近。

“你靠我这么近干嘛?”弗雷德瞟着玉澄。

“希望恩斯特能记着我这笔人情。”玉澄用脸蹭着弗雷德披风的毛领子,“然后好好给我提供元老院的情报。”

“你又蹭我干什么?”

“我蹭你咋地?”玉澄用耳朵尖戳弗雷德的脸。

“……你这时才知道害怕?”弗雷德扬眉,把玉澄的头一通乱揉,“不珍惜自己的上司不值得我效命。”

“知道了,还有下次。”玉澄闭上眼睛,从鼻子里哼话。弗雷德扬眉,捏住他陛下的鼻子;玉澄则用手拽弗雷德的耳朵根,两人在车里打作一团。

巴尔上绞刑台后的一个周末,小狮子边在花园里抱怨两个哥哥让他等了好久,边把野餐的篮子和食材一一摆好。不出十分钟恩斯特一家也到了后花园,见着国王的野餐会,大方和他们打了招呼。

“好巧。”玉澄先和恩斯特怀里的汉娜打了招呼,“你们一家都来王城了?”

“对。汉娜也该上学了,我想让她就读王城的学校。”恩斯特说罢,他身后的西比尔便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这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礼物,是鹰族特酿的红酒。因为要过侍卫的检查,这些礼物都被开过封了;虽然有点不好看,还请陛下笑纳。”

“我有个问题。之前巴尔在族内为非作歹,你为什么不把妻子和女儿一起早点接来王城?为什么非要旷工这么久,等陛下来找你?”弗雷德眯起眼睛,“难道说,你故意想把陛下引入险境?”

“……来王城,是西比尔的意思。在陛下对我们鼎力相助后,她对陛下所在的王城心生向往,希望汉娜能在离陛下近的地方获得更高远的见识。在移居前,她花了不少时间学习王城的通用语,付出了很多努力。”恩斯特说罢,弗雷德自觉失言,便道了歉。

“没关系,你担心陛下的安危,我能理解。你有疑问就会坦率提出的品性非常好,能排除我们之间很多误会,从而更有效地促进我们的合作。”恩斯特神色不变。

“当族长的人,果然说话和我们不一样。”恩斯特一家离开后,弗雷德边往面包上涂果酱,边感叹,“明知道他是官腔,我还找不到可怼的地方。”

“毕竟我们和他阵营不同。”玉澄将一块切好的苹果喂给卡洛斯,“他看事情太明白了,不好操控。但只要我们诚心与他合作,他也不会亏待我们。”

“他还特地来和你打招呼,也是有心——卡洛斯,别把苹果皮吐地上,吐垃圾袋里。”弗雷德说完就给小狮子递上纸袋。

“也是。”玉澄抽出手帕给卡洛斯擦嘴,“你们这些武将正好可以跟他学学宫廷礼仪。”

“玉澄哥哥,刚那个姨姨怀里的女孩子,她朝我笑了!”卡洛斯嘴里的苹果碎随着他的话滑出嘴角,惹兔子深深皱眉。

“朝你笑又怎样?我天天朝你笑,也没见你撒得满地都是。”弗雷德干脆把卡洛斯的外套脱了下来,“这外套得亏是深色的,现在细看,上面除了苹果碎,还有泥巴、小细树枝和小虫子的尸体!”

“哦!因为和你们来之前我先去爬了树!”卡洛斯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整理仪容仪表。

“小男孩就这样,调皮得很。”玉澄叹气扶额,“弗雷德,你说呢?”

“嗯?陛下,卡洛斯怎么能算调皮?他比我小时候乖多了。”弗雷德扬眉,“他只是爬树,而我,可以爬海怪的头上!”

“爬海怪的头上!”卡洛斯一脸崇拜。

“浑身都沾上海怪的墨汁,变成一只完全的小黑熊后,在爸妈屋里打滚!”弗雷德颇为自豪。

“变成小黑熊,在爸妈屋里打滚!”卡洛斯提高音调。

弗雷德见小狮子一脸向往,便又和卡洛斯炫耀他小时候干过的惊天伟业。玉澄坐在旁啃水果,见熊和狮子兴奋交流的模样,淡定地吐槽:“太好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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