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谷雨醒来时，见到窗外已经下起了小雪。她叫起张星然，两人并肩来到门前，看着铺了一层淡雪的街道，白仪不知何时也走来，沉吟一声道；“今年的雪倒是下的挺早的。”
谷雨和张星然哪里会在意这些，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跑远。似乎是因时候尚早，行人十分稀少，倒是有几个稚童在自家门前堆起雪人打起雪仗来。白仪幽幽叹了一声；“明年开春，又是多少鲜血染白雪？”
饕餮走到他的身边，懒懒问道；“什么意思？”
“不死族即将南下呗。”白仪耸了耸肩，“每过二十年就会有一次不死犯境，算来算去上次犯境已经是十九年前。”
他瞄了一眼饕餮，微微笑道；“不懂？”
饕餮没说话。白仪淡淡道；“消耗两边人口罢了。不死族生活的暗谷，能够种植来维持生命所需的的作物土地很少，而偏偏每年都会有不少不死族出现。再加上人族这边，自邵烈时代开始就不断涌现英才，若非不死族太过顽强，恐怕早就被灭族了，那群妖族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妖族还存在。”
“即便存在，也没了胆气。”白仪道，“摧脊之战听说过没？”
饕餮点头。冰见丹阳弑神摧脊，他们听过的唯有这四场，自然是记忆犹新。
“何为摧脊？就是摧毁了脊梁。”白仪叹道，“联三族之力，组建生灵联盟，用一族来祭旗，声势何其浩大？却因一场战争，再也不敢北上。”
白仪注视着眼前的街道，冷笑道；“悲哀啊，何其悲哀！”
而在另一边，张星然已经和几个稚童打起了雪仗。双方你来我往，倒是十分开心。不用丝毫魔力加持，现在的魔王与常人无疑，不多时双手就被冻的通红，一摸谷雨温暖的脖颈，可把后者冻得不轻。
谷雨耸了耸肩，抓起两个雪球就当做是还礼。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见到她们也只是会心一笑。雪、女孩以及孩子们，实在是相称无比的画面。
倒是没有人注意，一个身穿着单薄红衣的小女孩，小脸被冻得通红，瘦弱的手举着扎满糖果的稻草靶子，小心翼翼地避开行人。
甚至连谷雨和张星然都没有察觉，直到她不小心撞在一个跑过的男孩身上，两人才发现她的存在。
小男孩猛地一撞，自己立刻摔倒在地，而那个小女孩也是向后倒去，唯有稻草靶子被她死死抓在手中，险些落在地上。
小女孩站起身，检查一下稻草靶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向着小男孩有些拘谨地说道；“对……对不起。”
小男孩站起身，看了看身上沾满雪的衣服，好在没有破损免被娘亲大骂，再看看小女孩破旧的红衣，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怜悯；“算了吧。”
“这个给你……是，赔礼道歉。”
看着举出一串糖果的小女孩，张星然有些沉默，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她竟感觉不到丝毫存在的气息。而且不知是何原因，她又有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谷雨上前，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糖果靶子，然后递给她一些银币。小女孩似乎有些错愕，愣愣地道；“哥哥，吃糖太多会吃坏牙齿的……”
谷雨和张星然顿时皆是一愣，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微笑道；“放心吧，不是哥哥一个人吃。”
“是吗？”小女孩看着谷雨的手，冻得通红的小脸微微低下，轻声道，“谢谢哥哥。”
谷雨笑了笑，目送着小女孩走远，然后对张星然摇了摇头。
张星然目光有些凝重；“会不会还是那群人？”
“不大可能。”谷雨摇了摇头，一个没有存在气息的小女孩，也没有丝毫的战法基础，她想不通会和祖灵教间存在联系。
“大哥哥，我们继续玩。”先前被撞倒的男孩大笑道。
谷雨微微一笑，给这些孩子一个人发了一串糖果，道；“哥哥还有点事，有机会的话，下次再玩吧。”
几个孩子接过糖果，似乎是还有些恋恋不舍。而谷雨和张星然已经走远。
“雨。”
“嗯？”
“我明白你想要好好调查一下那个孩子的急迫心情。但是……”张星然看了一眼谷雨手中糖果靶子，微笑道，“我们就这样过去，会不会太尴尬？”
“……”
无奈，只好先打道回府。
门前，白仪和饕餮仍在看雪。见到谷雨手中那个糖果靶子，白仪直接呆住；“你这是……转业当卖糖的？”
谷雨无力和他争辩，只是幽幽道；“限你日落前，把这些糖果全都吃掉。”
“诶？”白仪面色直接一变，“谷雨先生？为什么？难道您是专门买给在下的？”
“想多了。”谷雨淡淡道，“我是怕坏掉。”
“现在可是冬天哦，不会轻易放坏的。”
谷雨没有理会他，和张星然一起走远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当冷月结束修炼，离开房间时，就看见一群孩子还有一个男人一条狗蹲在旅店面前呼哧呼哧得吃着糖果，一旁的旅店老板满头黑线。
谷雨这边，自然是和张星然各自拿了一串糖果，慢悠悠走在街道上。那样一个小女孩，即便是别人感觉不到存在，在有限时间内的活动范围也足以想象。
但当谷雨和张星然回到先前打雪仗的位置时，便看到那个小女孩，依然是和那个男孩撞在一起，没有谷雨和张星然，那个小女孩依然道歉，给糖，然后离开。
谷雨和张星然相识一眼，躲在角落。不多时，仍是那个小女孩，仍是扎满糖果的靶子，仍是撞在男孩身上，一模一样的过程，没有丝毫变化，而小男孩，也仿佛从未见过小女孩一般。
“唔啊……”
旅店门前，一个小男孩突然哭了起来，只见在他手中，不过吃到一半的糖果正不断化作飞烟。而饕餮和白仪手中的糖果早已只剩下棒子，冷月更加郁闷，她才刚刚接过糖果。
漫天的雪尽数化作了火。
小女孩脸上满是狰狞，几乎扭曲一般，热风吹拂下，她一身红衣烈烈，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
那几个孩子的身体直接化作了飞烟，两侧的街道扭曲着化作一片黑暗。小女孩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角落中的谷雨和张星然，冷笑道；“你们，竟然胆敢与伟大的祖灵作对！”
谷雨有些无语，默默道；“还真是被你猜对了。”
张星然也是无奈一笑；“我宁愿没有猜对。”
两人取出武器，张星然轻声道；“这个小女孩的实力已经逼近王者，而这条街道都只是一个幻境，因此无需顾忌，全力出手就好。”
谷雨点头。另一边，小女孩扬起手掌，轻轻一晃，两人身侧的建筑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张星然微一愣，挥笔在身边布下结界，道；“她的武器是丝线。我来掩护，你来击败她。”
谷雨点了点头，脚下一点，整个人宛如离弦之箭冲出。小女孩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就凭你，也想要击败我吗？别做梦了！”
丝线晃荡，然后猛然绷直，在阳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辉。谷雨悚然一惊，一条丝线正擦过结界的边缘，直接把结界撕裂了一个缺口。
“好恐怖的攻击力……”
谷雨心中暗叹一声，该说不愧是接近王者吗？她在这个小女孩身上感受到的压迫完全不是那只修罗可以比拟的。
扬手一记先锋星，虽然没有任何加持，但小女孩似乎很害怕一般，连连后退，脸上的狰狞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错乱。
她抱着脑袋，一边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谷雨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握紧青锋剑瞬间冲到小女孩面前，左手摘星右手神魔一并杀出。小女孩脸上惊讶与恐惧更甚，她的表情迅速变化着，有渴望，有疯狂，有愤怒，也有平静，宛如绘出了人生百态，令谷雨有些不寒而栗。
小女孩右手牵动着丝线回缩，向着谷雨卷来，张星然画笔连连勾画，魔法结界疯狂涌现，然后被破坏，天空中光芒闪烁接连不断，而银丝的速度却没有因这些结界有丝毫的下降，谷雨竟有些心悸之感，她咬咬牙，手中青锋与摘星未有丝毫停留。
来吧，看看是谁先死！
小女孩似乎也察觉到了谷雨心中的想法，眉头微皱，伸出一根秀气的手指，轻轻一弹。
谷雨眼中淡淡的紫色光芒浮现，如此近距离，这一击绝不可能落空！
恶魔封印！
“唔！”
无形的能量波动直接命中了小女孩，小女孩身体顿时整个向后仰去。而几乎是同时，银丝软了下来，无力地悬在空中，张星然的画地为牢也同时落下，层层交叠的魔法结界将小女孩与外界隔离开来。
“该死……”结界内，她神色狰狞地抱着头，嘶吼道，“不要来烦我！”
“碍事！”
她的身上瞬间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气息，原本停留在文明领袖极境的修为再度攀升。
“这个感觉是……”
她用手中银丝狠狠地把结界破坏，然后飞到空中，瞪着谷雨。那恐怖的气息唯有一个可能。
“异世王者。”张星然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