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因为她这份不带感情，苏瑾反而奇怪得到了某种安慰。
那份短暂忘记掉艾林的愧疚感、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似的。
这可能是护士小姐姐的职业性吗、能够以最平实的口吻深入到空虚、充满了悲伤的内心深处，将心灵的伤痕短暂缓解。
“但是——”
唔嗯——串子姐姐真的很喜欢说转折词啊。
在人家放下心来的时候，忽然一个转折词丢出来。
“但……又但是什么？”
“哪怕身体本身会选择生存率高的选项、精神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违抗身体的本能——同样的、社会的逻辑也可以反抗。如果身体让你选择会忘却的一方、如果社会上的常识让你选择忘却的一方——甚至你的常识都知道忘却才会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你也可以顺从自己的精神和心灵，做出不同的选项。
最终的选择权与主动性、还是在你的手上的，不要被任何外物所干扰支配才比较好——这是我作为护士多年的经验、告知于你。请一定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过后又甩锅肉体机能、社会胁迫。”
宛如机器一般、接近无机质的声音，平稳地告知她作为护士多年的经验之谈。
那张无表情的面容，他却隐约看到了一抹浅笑——只是仔细盯着看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又消失了。
“川紫……”琴姐像是感慨般悠悠吐息：“你好像、难得一见说了多余的话啊。”
“是呀是呀、惜字如金的川紫姐姐今天话好多呢。”
“基本全是鸡汤一样废话、废话超多！”
“是吗、不过我自己倒是既不觉得自己惜字如金，也不认为刚才说的是多余的废话。话多话少、主题内容，我都是根据面对的对象不同，凭依自己身为护士多年的经验灵活判定的。你们认为我的表现和平时不同，仅仅是太不了解我、依据刻版印象判断罢了。”
串子小姐姐抿了抿唇：“我依据作为护士多年的经验判断、说出了方才那番话，现在我又要依据自己的经验，知道无用的话题差不多该中止了，现在要进入正题——”
“进入正题吗、也就是艾林的检查结……”
“不对。”她打断了苏瑾：“您女朋友的检查并不是我负责的，我甚至也支开了大部分的姐妹，所以无法告知检查结果。”
她的指甲刮擦着面粉袋子、发出微弱沉闷的声响。
“是关于你的惩罚。”
“哦、哦，是的，我的惩罚还没有说来着……”
感觉是被囚禁、饥饿再加慌乱的后遗症吧，哪怕他现在自认为清醒，在关键时刻也还有些混沌的部分。
可是、也不是他要甩锅，你们的话题本来也太有跳跃性，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伪科普，就算记忆力很好、反应很快的人都要被你们这大段大段的怪话把脑海中的记忆冲淡了吧？
如果这是一本轻小说，说不定看到这里的人会产生一种“欸？等等，前面的剧情是什么来着？难道什么地下室、囚禁还有翡翠骨灰罐子之类的是不小心把别的剧情记串了么”的感想。
面对那位贴贴姐妹组合的“你记忆力不好哟”“健忘症”的吐槽他也只能干巴巴苦笑了。
“赛特969作为现代医院、食堂质量超级差，便利店也没有，最近的商超也有相当距离，偏偏公交车也少、出租车网约车都进不来院子内，交通也不便、甚至总在好评率高的外卖配送范围外，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哦。”
当然知道啊、刚才琴姐不是才吐槽过吗。
什么意思？难道说让他替她们取外卖吗——那可不行、他可不想离开艾林的检查室门外。
万事屋的琴姐在这里、找她不就好了吗——啊、等等，如果让琴姐来完成的话，就不算是他的惩罚了。
那……如果他付钱来拜托琴姐完成呢？好像可行的样子、那和直接交罚款的差别到底在哪……？
唔，说起来，他还欠着琴姐所说的什么委托的回答呢、之前的答案还在为难，又要多添数额了么。
明知道现在的他不方便替她们买什么、就只能拜托万事屋，如果拜托万事屋就必须要把之前的决意下了账单清一清——他自己没怎么委托过琴姐的万事屋做事，但关于万事屋委托的单子很显眼贴在她的餐厅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他经常去用餐当然不可能没看到——
在她的账单发出之前、委托可以无限叠加，不过一旦她向雇主发出账单，就必须要把之前的账结清、才能进行下一项委托。
显然刚才他的聊天软件界面内的收款码就是账单、不把那个结清他是无法进行下一项委托的。
所以琴姐你果然是托吧？！毕竟这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三个人，您能脱口叫得出名字来。
如果不是艾林还在检查室、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苏瑾还真的有在认真考虑起个什么标题才能上热搜、让大家注意到赛特969这家黑心医院联合万事屋骗取高数额金钱。
狭隘的他，还在再一次把事情朝坏处想、护士小姐姐却撩了撩额发，说出和他考虑的骗钱完全无关的方向——
甚至不是狠心让他撂下艾林拔腿跑腿——
与之相反、是用冰冷的声音说出了极为体贴的提议。
“你不是本来也在练习如何制作可丽饼吗，就算可丽饼这种小点心还是很简单的、随便刷个小视频就能轻易掌握做法，失败率还是很低的，但也不能保证一次就制作出完美成品来——尤其是琴老板提供的配方，肯定比网络上的那些小视频提供配方的普遍品质要高得多的，复杂度当然也会略高些。
你就在这里做三份给我们姐妹三个一人一个、把我们当作练手的对象，然后再准备你和你女朋友的那份。她的检查虽不是我负责，可还是很麻烦的这件事我还是能知道的，至少准备五份可丽饼的时间她肯定是醒不了的。
顺便一提、如果第四份和第五份你做废了也没关系，我能替您解决掉——
毕竟医院的食堂实在是太难吃了、只要稍微能入口、有点咸鲜或是甜味的食物，就能让我们心满意足。”
“赞同！只要稍微能入口就好。”
“你手艺最好差一丢丢、做废个十份八份，只要不是赛特医院的料理，哪怕是泥水酸奶我也多少份都能吃得下。”
这……赛特969食堂的菜到底难吃到什么程度啊，竟然能让护士子们宣称稍微有点咸淡的、甚至泥水酸奶都能吃得下去？！
苏瑾自己的厨艺不怎样——可能是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吧，即使是保姆级的食谱，按步骤做出来的倒不至于漫画中的料理苦手做出来的那种味道毁天灭地、厨房全部炸掉的水平，也就是勉强入口的水平——称不上特别难吃、却也绝对不能形容成好吃。
但可能资金比较充裕、再加艾林是除了每天早上叫人起床、甚至连料理也很擅长的教科书一般的恋爱游戏青梅模板角色，使得不怎么会做饭的他对味道却意外挑剔。
嗯——不会炒鸡蛋的人也可以吐槽鸡蛋难吃嘛、让吐槽鸡蛋难吃到人去了解那是一只多么美丽、多么努力的鸡，甚至还抨击既然这么没良心吃着人家鸡下的蛋还满口怨言、那就自己去下个蛋的人的思考他是不太理解得了的——若是循着不会做饭的人也不能挑剔食物的味道，那百分之八十的美食评论家恐怕都得失业了。
比起自己做厨师、他可能更适合品鉴美食的一方的角色——
难吃的东西他几乎一口都吃不下、所以哪怕有点好奇赛特969食堂的餐食，还是避而远之的心情占据更上风——
尤其当他向那三位护士子坦白了自己料理天赋极其一般，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期待的时候，串子姐姐一本正经地回他——
“没事、不管你是不是自谦、抑或只是说出实情——你都不用太过担心。
能比本院的食堂的菜饭做得更难吃的万中无一……不对、可能是百万中无一，你要是真能突破它们的下限，倒也可称奇迹——我想大概不会的。
如果你能让我们几个开了眼、踩在天文数字的概率上，我今天就去买张彩票，肯定能中最大的奖。”
听到了串子小姐姐对他的回应，他更是不想尝试这家魔鬼食堂的魔鬼料理了，甚至提前在心中盘算起艾林醒来后、住院要如何解决三餐才比较合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加油——如果我实在做不出来好的——”
苏瑾瞄了琴姐一眼。
琴姐耸了耸肩、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这事我可不帮忙、无论你付多少钱我都不干，绝对不。”
“欸？为什么？”他有些不解其意。
串子姐姐发出“嗤”一声、那张仿佛突露出一丝浅笑的脸颊上已经一点幻觉的影子都寻不到了，两只眼成了两颗小豆豆。
那对电波频率相性更合的三胞胎中的另外两姐妹也都变成了豆豆眼——神情也都冷淡下来——
把她们三个的样子拍成照片、应该能直接做《大家来找茬》的超高难度关卡了。
“中央空调、讨厌。”
“就是就是、那种亚撒西装迟钝男最恶心了——谁知道那迟钝到底是不是装的？一般渣男都很擅长提供情绪价值的说、那种温柔只是欺骗手段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