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很想问问她们看到的他到底是什么德行？对着天花板碎碎念的神经病、还是抬头仰望天花板，脑子里的信息都断片了的土拨鼠？
苏瑾轻啜了一口柠檬水、冰凉酸甜的味道滑过他的咽喉。
冰凉酸甜的味道滑过他的咽喉的时候、原本吃泡面稍有些口干，这份清凉感几乎是在第一口就把口干舌燥的负面状态清除掉了。
他的周身甚至就像是游戏角色一样冒出了一排排小气泡。
绿色的小气泡、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头顶有没有出现血杠、状态栏之类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可是又确实，有种全部状态回复的实感。
大脑中像是在搜索引擎输入了关键字、柠檬水的做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一次，眼前也有着幽绿的字体——仔细地写着的步骤。
苏瑾眨眨眼睛——可是却在第二次眼皮合拢的时候，再没能睁开。
耳边是“我”的絮语——
“事先说好了、之前也好，现在也好，我是为了你小子出现的次数一次都没有。当然，也不能说是为了艾林——没错、实际上，牺牲精神也是一种自我满足这件事我也是承认的。
兑现诺言也好、目前为止的行动力也罢，全都是出于我自己的意识、为了我自己着想。
送人送到西、拜神拜到底，始终是我的信条——到了适当时候、我们之间短暂的交流的记忆，我会还给你的。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呢，保留着这些只是会徒增你的困扰。”
手掌——熟悉的手掌、就连掌纹都很熟悉——
按在了其眼睑上，轻轻一压。
“暂时、忘却。苏瑾小子、祝你做一个好梦。”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滑落、身体也向后仰躺。
在猛烈下坠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此刻、他正躺在地上，连同床上的被子被他一起拉扯了下来。
“咦？”
他看着凌乱的床、环视着周围——
应该是一间卧室。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之前不是还在……
他之前在干什么来着……？
啊、对了，之前他在和火怜小姐、樱小姐还有艾林坐在一起吃晚饭来着，吃完晚饭之后他有些疲倦了，就被引到这房间来休息了。
好像那两位还对到底让他和艾林同一个房间、还是不同房间……发生了小小的分歧来着。
尽管脑海中呈现出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却没有丝毫实感——就好像是在阅读着只有设定集上出现、剧情上却没有一点体现的某个角色的人设和所谓的番外剧情一样。
看起来好像是补完了剧情、实际上看完了设定集上的人设介绍只是更加困惑了而已——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来着——他也没有一点印象。
我应该是清醒地跟在她们身后走着的，为什么这段记忆模糊得像是梦游一样？
在晚餐的时候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灵魂离开身体，窥视着另一个自己在说些奇怪的话语——
是太疲倦了，不小心把梦里的什么内容也掺进了现实，把本来应该记住的现实，当作梦里的内容忘却了？
在他的左手边、隔着一只床头柜的地方，有和他掉下来的那张床一模一样的床。
上面的被子的被子也是乱糟糟的、有人躺在上面休息过的痕迹。
他按着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触着另外一张床的垫子。
上面还残留着体温、也有几根很长的粉红色长发。
艾林在这里休息过。
并且也才刚离开不久——
这时候那段模糊的、宛如不属于他的记忆才流回脑海。
“当然是要和小瑾在一个房间，我们在同一个房间内都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那还是、生活在和平的日常中的时候。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我们更不能随便分开了。”
当时他的反应似乎是点了头——
这些应该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他好像透过荧光屏看到的画面。
“说不要随便分开、为什么这里却不见你的人影？”
他小声抱怨着，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检查着贴身也有放置着琴姐送我的武器，拉开拉门要去找艾林。
在这宅邸里应该是安全的、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拉开朝向院落方向的拉门、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坐在院落中那棵开着赤红色妖冶的花朵的树下、光滑的石头上——
一眼看上去应该是梅花、可是——在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完全不是开梅花的季节，哪怕知道此处应该不受人间界的四季影响，他还是无法笃定它的品种。
只是知道它既不是樱花、也不是桃花——花瓣的形状并不太一样。
苍青色的月光从天空流泻到她的身上，照亮了她洁白的皮肤和粉红色的的发丝。
院落中的一潭清水、月光在清水之中摇曳，她的身影也随着风和不断坠落的赤雪激起的涟漪的时隐时现。
赤雪从空中落下，却并未堆积，只是融化在水中、融化在土壤之内。
那映在水面中的满月、仿佛能幻视到什么东西。
她呆呆地凝视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发呆、向夜空伸出手，轻轻地攥住手心。
就像是要把月亮攥在手中一般。
“今天是满月啊。”
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但在她露出了柔和的笑靥之后，清水也从她的眼眸中流淌。
她凝视着月光，发出悠长的吐息——
“艾林？”
“……”
她的肩膀倏一收缩、转向了苏瑾——
“小、小瑾。”她看到了他，慌慌张张伸手抹了一把脸——
似乎是想要把滑落下来的眼泪的痕迹抹掉。
“不用擦了、我已经看见了，你在哭么？”
“才、才没有在哭。”她发出“哼”地一声，用双手遮住脸、再展开的时候，已经是一张元气的笑脸了：“看、我在笑喔。”
他朝她走过去——
梅花树下的石头、似乎本来就能容纳两个人，他靠着她坐下，抬起手按在她的眼睫上。
她发出“欸——”一声——
“骗人。”他轻笑着揉捻着手指：“你的睫毛还是湿漉漉的。”
在他触碰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已经没有泪痕了——
可是她却还是很惊慌又擦了擦眼角：“奇怪……？”
她猛地回过神来、“噗”一声：“彼此彼此，你不也在骗我？”
“嘛——”她捶着他的肩膀、他则若无其事地低声道：“也算是扯平了。”
苏瑾的身体向一侧探去、指尖浸在了石头旁侧的湖水内。
这里还真的和人间界完全不同——
在房间内有着超过七十度的温泉、这里的水又是冷冰冰的，指尖探下去的时候甚至能触到薄薄的碎冰。
之前滚热的水他没有快要被烫熟的感觉、现在这结着碎冰的湖水也同样没有冰到他的手指。
对温度的适应度高得可怕、这具身体——
在他的拨弄之下、水面内的白月被他打碎——而在水面内呈现出的倒影、却也和月光非常相配。
“这里已经脱离了正常、接近中转站一样的空间——之前走在那片花海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片茜色的天空，可是在这里却能看到月光呢。”
“也只能看到月亮。”她双手贴在膝盖、仰望天空：“越是接近死者的世界，越是只能看到月、萤火虫，还有永不凋谢的花朵。水的温度也是冰冷和滚热的两极、没有恰到好处的温热。”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语一样、从院落的花中飞出了数只萤火虫——
只是、光芒和平时看到的萤火虫不同，是淡绯的。
比一刻不停飘落的赤雪淡了一点、光芒亮了不少，二者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分辨出哪一边是雪花、哪一边是萤火。
“真漂亮啊。”艾林喃喃道——
他附和地点头、在艾林说出下一句的时候却差点把下巴闪到。
“有种生命燃尽的美丽。”
“……”
“小瑾不说话么？看起来你并不太赞同呢——生命燃尽也是美丽的这一点。”
“我……”苏瑾微一犹豫：“与其说是不同意、不如说是不理解。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事物、燃烧的时候就会变得美好吗。”
贱烂的生命——找不到价值的随波逐流、一如没有艾林的光环衬托的我，即使燃烧也只是一团灰尘而已。
不过他没有说出后半截话来。
尽管那都是他的真心话，他却也真心觉得这些话有些毁气氛。
“竟然不是认为活着才美好、死了的生命没有任何价值啊。”艾林嫣然道：“我还以为小瑾你也会趁着这种机会熬正论鸡汤呢。”
“我就只会泡炼乳柠檬水而已、其他的餐品、厨艺都很糟糕，没有艾林和……没有艾林的话就是垃圾速食品度日的。”
他说出的话在某个地方有一处奇怪的卡顿。
炼乳柠檬水……也是在提及的时候，才想起在休息之前在樱小姐的强烈要求下泡了四杯——
之前没怎么泡过那种玩意，最后味道是怎么样的呢……好像很好喝的样子——
不过可能是记得琴姐的方子、在里面乱加了含酒精产物，之后大脑才断了片——已经年满十八岁、可以喝酒了，允许和擅长之间还是存在着壁垒。
也不是从来都没有喝过酒的人，到了十八岁，就忽然会变成千杯不醉的酒神。
不过、如果能变成“酒神”的话，似乎也不错——那种性格，似乎正好包含着，他所缺失的一切——
“我也是。”艾林赞同地回应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