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林沉默半晌、苦笑道——
“也是呢——应该让自己感觉是置于随时随地被窃听的环境——说不定现实也是如此。只是‘窃听’这个字眼有点过分了。我想还是改成‘被感知’好一点……”
她的手掌贴在胸口的位置。
他的脑海中闪现过那条牵连到彼方的细线——
被错开的话题、以及当时樱小姐微妙的表情。
他也苦笑了一声——之前他还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现在，似乎也已经被证实了没有那种必要了。
原本也是无法被看到的、原本也是无法被听到的——仅仅是樱小姐和火怜小姐完美的配合，将大概是结界或是其他方式的屏蔽装裱成了依靠演技和视线的遮蔽而无法被察觉——这种某种程度上更为神秘、却也有把观众当傻子耍的手段。
“嗯？”艾林倏然回头、又再次转到了他的方向——
他和她四目相对。
他心虚的眉头都蹙紧了——
她看不到他、她看不到他——他自然点就好——
可是现在就和在眼睛前贴着一片叶子一样，他完全无法确定是不是自以为神秘到不易被察觉，实际上只是在果奔的傻瓜的错觉。
他以为是结界和演技的结合，让他的存在不会被看到，实际上真正的演技却是在看不到他这件事上——这一波看起来被耍弄的，其实在大气层之外……
“怎么好像、听到了小瑾的声音似的？甚至还在很近的地方……”
她盯着他、这么发问——他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恶作剧了。
或许应该稍微开口试探一下、学声老鼠叫之类——？
可是他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的呼吸和声音漏出。
哪怕他现在是被人盯着的，似乎也有着相当无端的信心——她一定是看不到他的，他绝对不能心虚。
“哦。”樱小姐充满了漠然感回应：“可能是我刚才说的话起作用了？还真是恭喜你了——可是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是尽瑾殿的话，是没那么下作有听墙根的习惯的——
虽说从结果而论，无论如何也都可能会演变成听墙根，他也未必会接受——也许会把记忆从头脑中摘除。你在这里补充点什么劝解的话语会显得比较体贴耶。”
“幻听……？”艾林偏了偏头：“是这样啊、幻听——我明明就不曾怀疑过——至少我的自我感觉是如此，结果潜意识还是出现了担忧窃听的念头了吗。”
艾林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抽离——或许是他周身半透明的空气——
把目光从他周身半透明的空气抽离，转向了火怜小姐脸上。
“真的是幻听吗？该不会是用结界之类的事物将小瑾或是谁的身影隐蔽了起来，假装那里没人——在我产生疑心的时候引导我的目光，看起来是在提醒我小心窃听，只是为了让我的精神更加松懈，好能说出比您最开始试图引导出的语言更激进的话语吧？”
说对了呢。
事实就是如此——
也不知道能够辨别他人谎言的火怜小姐，在这种事上到底是会保持坦诚，还是会说谎……
像是火怜小姐这种段位的、照理说应该是不屑于对艾林这样的后辈说谎的……只是现实仿佛在朝着某种预料外的方向偏动——
是为了保护他吗？保护他们的感情吗？还是为了让他们更加认清彼此的心？
“你认为、我看上去像是会用那么敷衍的话语骗你的类型吗？”
艾林思索了一瞬、摇头——
“完全不像。不如说我动了这种念头都觉得自己太过于自恋了。”
“是啊，我也知道我看上去不像是会用那么无聊的话语骗你的。”火怜小姐面不改色：“这里隔音效果一点都不好、厨房尤甚。我之前泡茶的时候也能和阿樱闲聊，只你听不到——瑾君、在你看来力量甚至都没能恢复到五成，都清楚听到了。
他现在在修行、在现世的你，敏感度被加强了，远方的声音忽而就传到了耳中的可能性，大概也是有的。”
火怜小姐，很巧妙地，一句谎话都没有说。
每一句、每一字——都是实话——
实实在在的言语，不存在任何虚假。
然而却巧妙引导了人的思绪。
乍听起来仿佛是因为隔音效果不好，听到了远方的声音——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会说谎的，那么所说出来的话，大概率是真话——
可是、她却没有对“我不会说谎”这件事点头。
目前还依旧是艾林自己理解的阶段——无论是对她的诚意、还是对她的言语的真实性，都是“以为”这种极为主观的感情。
一旦被揭露的话，即使被火怜小姐以“我从来没有说过不会骗人、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艾林也是一点都没法反驳的。
正如之前，他恐惧对艾林告白——也正是担心一直以来以为的可能是双箭头的关系，一旦被否认，他的心境会出现连锁性崩坏吧。
就连本来已经实实在在掌握在掌心中的意义，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乃至面目可憎。
而诱导对方、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不会说谎，说出来的话语也尽是些没有说满的可能性。
与其用“有心机”来形容，更多的是狡猾吧。
还真是狡猾呢，火怜小姐。
这种说话的艺术，他实在是应该好好学习一番——
艾林在这种地方，意外是个相当单纯的家伙，应该会很容易就会被骗到。
他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
越是被锁定到了幻想的圈层中，他现在跳出来就越是突兀——
“有点狡猾啊，火怜姐姐。”艾林的眸光闪烁着：“万一您是欺骗我的话，哪怕我追究您的责任，以您现在的话语，恐怕也会以否认的态度吐槽我太过于一厢情愿了。
我甚至也没办法驳斥什么——毕竟现在确实，一切都停留在了一厢情愿的阶段。我没有自信，也没有证据——甚至都没能得到任何一句有相关强制性效力的承诺——
即使被骗了也是被骗的人不好，谁让我随便相信他人呢。明明信任心是很可贵的感情，可是如果不把任何感情都看得太过重要，这就会变成很好赚、乃至很好笑的情感了。”
艾林……
她其实是听出来了吗，火怜小姐话语之内的陷阱。
“是。”
火怜小姐居然很痛快承认了——这仿佛是陷阱之物——
艾林的瞳孔收缩了。
她大概没想到火怜小姐竟然会这么干脆点头——若是承认了自身的狡猾，似乎反而就会变得没那么狡猾了。
而那份陷阱的意义也会由此变得不同，甚至是否还是陷阱都无从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