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的赤眸闪动、在摇曳的火光之中——
“即使闻嗅的话，难道不是应该嗅嗅我的味道么？”
她把拿着蜡烛的那只手探过来，在不烧到他的情况下尽量将自己的手背靠近他的鼻子。
相当、浓烈的味道。
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搅动，旋即就被蜡烛的尾端敲了敲眉心。
“呆——瓜、小瑾。这不是当然么，我可是握了这么久的蜡烛，直接被这烟雾浸染，当然会出现那样的味道啊。”
“嗯、嗯……”
他尽可能调动自己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可是他的心中却总有某个部分稍微有些无法信服的感觉。
他好像，忘掉了什么东西。
是日常之中积累起来的碎片，本来应该能轻松想起来的，却像是在这长廊之中燃烧起来的香气一样，蒙罩上了一层白雾。
甚至不是一直蒙罩上的，是从刚才开始，突然出现的——
随着某个念头的迸发，立刻被一层蚕茧包裹住了。
不知道踏下了多少级的台阶，他们总算是到达了楼梯的最底部——
香味在房间之中更加剧烈地蔓延开来。
即使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浓度，他也没有太大的恶心感——
在一旁吐槽他的艾林，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厌恶的表现。
她也能正常保持呼吸，也不需要用手笼罩住口鼻。
他本来还想象着会不会是“馆”系列的恐怖故事内最常见的，房间内的地下室到处都是刑具和尸体什么的，结果却只是书架而已。
书架上堆叠得满满的，在深处有一张显眼的桌子，桌子是被镂空了的木头——桌腿漆刷成了暗色——
在桌面的四个角上都放置着银质的烛台。
他该怎么形容那张桌子呢——
其实从外形来看，倒也算是精致漂亮——可是、从氛围上来说却有那么一丢丢怪异——
像是从棺材板上直接抠下来的一块、做了简单装饰之后，加上抬棺材的用具组合成了一张桌子。
四个角的烛台像是要做法一样——
桌面上的白瓷花瓶内放着黄色的、白色的菊花还有几朵百合花点缀，在白瓷瓶上挂着个小小的链子——似乎是那种可以放置小型照片的相框项链。
他只在电视剧和电影之中见过那种东西、在现实内倒是完全没看到过谁佩戴那种东西的。
桌面上堆叠得高高的书籍像是要倒下来了一样——
一旁放着玻璃杯、玻璃杯里盛装着鲜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好像是血液——不过好像比血液的质感又清澈稀薄了不少——甚至好像也不是番茄汁什么的。
玻璃杯的一侧就是虹吸式咖啡壶、酒精灯还在燃烧着，不过咖啡壶里已经空掉了。
一侧的木勺放在湿毛巾上、在湿毛巾的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盛放咖啡豆的、密封性很好的玻璃罐子。
这样看来——那个玻璃杯里面装着的，难道是那种低烘焙度的咖啡吗。
低烘焙度的咖啡豆、在合适的水温的萃取之下，是可能呈现出那种血液一般清澈的红色的。
在咖啡壶的斜上方、摆放着六只有浮雕的、新鲜黄油的颜色的瓷盘。
瓷盘上装着不同的点心。
每一盘里都吃掉了几个、不过最少的还剩下1/3左右。
从左边数第五个盘子内纸青蛙形状的饼干被咬掉了一半、上面涂抹着杏子混合白桃果酱——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是杏子白桃果酱，大概是那饼干盘的正前方，放着一个果酱罐子，上面贴着“杏子白桃”、盖子是打开的，而勺子倒扣在了盖子上。
勺子的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没能涂抹均匀的果酱。
桌子正前方的椅子上肯定是坐过人的、椅垫有些歪斜，还有书籍基本也都是放在了座椅前。
不过、在面对着楼梯的桌子的右侧，似乎还有某个人曾存在过。
饼干和烘烤的小烤饼的碎渣、细细洒在桌沿和桌面镂空的缝隙下方的地面上——姿势应该是用手肘支撑着桌子、在“咔吃咔吃”地咀嚼所留下来的——
无论是从被吃掉的食物的减少程度，还是从碎渣倾洒的状态来看。
桌面上甚至还有一个似乎是被舌头舔过的果酱刮刀，放在用手肘支撑在桌子上随手就能拿起、也随手就能放下的位置。
老实说、这里——实在是，充满了生活气息。
就像是上一刻还有谁在这个房间之中一样——
不过，和这份生活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的，大概是这里到处都蒙上了一层细灰，包括那本展开的书籍表面都是一层细细的灰尘。
稍微走一步、踩踏在地面上的时候，都会留下一道脚踏过的路径。
时间在某一刻静止了下来、始终保持着这里的居住者生活的痕迹。
就像是在说这里的主人，是突然之间离开去了、本来想着很简单就能将一切解决，回到家里来继续喝可能还没有冷掉的咖啡。
不过、貌似是出现了某种状况，让主人没能按时回到此处——
最终这里就呈现出了时间冻结的奇妙幻景。
他正要向桌子的方向迈过去的时候，手臂的地方有些沉重，同时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
他惊讶地转回了他的脑袋去、看到艾林的赤眸之中，眼泪从眼眶一直滑到了下巴，连成了线，又一滴接着一滴掉在地面。
她那双美丽的红色眼眸睁得大大的、呆呆地注视着眼前。
就像是被这空间同化，一并被冻结了一般。
“艾林……？”
“欸……欸……？为什么、从那扇暗道的门，会进到这里来？”
“艾林——？”
“奇、好奇怪啊，眼泪……眼泪，停不下来……没有什么可哭的，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眼泪停不下来？”
“艾……”
他依然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可是，他最终却犹豫了。
眼前的艾林——仿佛还站在他眼前的艾林，似乎被拉拽到了异空间。
她没有看到他，甚至——也忘记了她自己的存在。
那双瞳孔如此空虚，似乎是望见了某个——苏瑾所感受不到的世界。
她到底在看着什么？她到底要到哪里去呢？
对着近在咫尺的艾林，我忽然就——不想打扰她了。
我静静地等待着她回过神来。
我在心中默默数数、大概过了一百九十五个数之后，艾林的眸子才总算恢复了些许的光彩——
“抱、抱歉，小瑾，让你看到了丢脸的一面。”
她吸了吸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灰太大了，眼泪忽然就停不下来了……”
“灰……太大了啊。”
还真是蹩脚的谎话呢。
显然她不是因为这件事流泪的，可是他没有追究——
甚至也没有拉着她的手臂，由他来主导着向前，只是尽量避免让艾林看到我无可奈何的表情，四处望着。
这房间之内依旧是堆满了各种书籍、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磁带、录像带之类的东西——现在都很难买到放映设备的东西——
磁带、录像带之类的都是在边侧贴着极小的标签贴纸，上面写着标号之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那些书籍看起来倒是有稍微有些眼熟的。
既然是绝密资料，总觉得脑海之中呈现出的答案稍微有些LOW了，被他否认掉了——可是又实在很在意那些花花绿绿的腰封。
“你都不追问我的吗。明明是这么蹩脚的谎言？”
“艾林肯定是有理由的吧——看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忽然就有种不想强行追究下去的心情了——
当然、追究什么的想法，这边果然还是有的——可是、若是艾林不主动开口，我在那里打破砂锅，总觉得有点浪费呢。毕竟、砂锅用来做炖菜什么的最好吃了，随便打破砂锅就没办法吃到好吃的鸡肉蘑菇白菜火上锅了。”
“……”
艾林眨了眨眼、深深地呼吸了一次——
稍微吸了吸鼻子，低声——
“我已经，没事了。害小瑾你担心了，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捏了捏、苏瑾的手——
“小瑾你刚才就在盯着那张桌子看了吧？果然很在意对吧？那为什么不凑近了看一看呢？”
“凑近了——”我略有些畏怯地追问：“可以么？不会涉及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是艾林不希望我看到，我就不会去看，哪怕你在我的眼前贴一片叶子，也有封印我的视觉的用处。”
艾林拉了拉他的袖口。
“真的已经没关系了，其实——这桌面上，也有些许我也早有点在意的东西。不过——没有小瑾握着我的手，我不一定有勇气去看，所以你要好好握住我，不要松开来……”
艾林的心脏好像忽然跳得快得有些夸张。
牵累的他的心脏也跳动的和她一样快了。
他们走近桌子——
比远远看着，落下来的灰尘还要更多。
艾林斜眼瞥了一眼左下角——
桌面上总共有四个十五头烛台，只有左上角的那个烛台上缺了一根的蜡烛——不过十五头烛台上的烛光交织在一起，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艾林看了看自己的手，随手把自己手上握着的蜡烛放在了烛台上。
她没怎么需要调整位置，刚搭在边缘上，蜡烛自己吸附在了烛台的底座上。
整个空间的地板发出了一阵响动，不过我的身体倒是没有感觉到摇晃——伴着这一阵响动之后，房间内的书架的摆放似乎和刚才相比也是连很微妙的差别都没有——
阵仗不小、可是响了个寂寞。
艾林的瞳孔略微收缩、说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什么？”
“没事、稍候自然会有解释——”艾林眯起眼睛：“可以比我解释得更详细、同时也更加具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