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切黑啊。”苏瑾看着艾林粉红色的头发、发出了一声微弱地叹息。
艾林拥有着一头完美的粉红色头发——就像是四月份盛开在湖畔的樱花一般——
还是那种颜色更深、重瓣的樱花的色彩。
他从来没见过艾林染发——她在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那头粉红色的头发也没有掉过色——
他没有刻意问过，不过她那头粉红色的头发，应该不是染的吧。
天然的粉红色——
其实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很不正常了。
只是二百五十中的环境多少会让人对此产生麻木感——
尽管有校规、不过却仅仅只规定男孩子不能拥有异色头发什么的……
这算不算是一种歧视呢——他偶尔会产生这种思考——
尤其是自己不得不把一头白发反复遮盖起来的时候，就更会产生某种恼怒感——
天然的发色——结果就是自己原本是一头银白色的头发也要染黑。
也不知道在这些被强迫着剪短和染黑的人里面，有没有本来就是茶色头发、浅金色头发的，却不得不把头发染成黑色。
形式还真是严重——
现在看起来，这其实，是为了隐藏保护什么吗。
在规定中、被给予了“发色可以随意”的权利的女孩子之中，这样天然的发色也就被隐入了其中——即使像艾林这样的，因为非人的血而天生的异色也不会被特别注意到——因而能够藏匿更多的非人么？
不对，这样的话——说不定强制性要求必须染发反而更能藏匿身份？
到底是哪边……？
是要求非人族将自己的特征隐去、还是有意无意让人类成为能够隐没真实身份的背景板更有效一些？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他也不知，非人族到底是否就一定拥有特殊的发色——
如果媒体和日常接触到的信息都被视为“受控制”的话，说不定现实是正好相反的，在雪音市那种地方，反倒是人类的特征更明显些，实际不是非人族为了隐藏自己、反而是人类不得不隐藏自己……
故事里从来都是女妖精、女精灵什么的多一些，还被赋予了第六感那种很玄的事物，男性的非人数量说不定没那么多，最后通过这种方式让人在非人之中也能正常生存……
啊——真是的，果然过度思考什么的完全不能解决疑问——
不如说到最后一定会演变成疑问越来越多的境况。
“艾林、你的头发，是天然的发色吧？”
“哈啊，事到如今问这个吗。”
“如果是天然的发色，不是应该就不大存在粉切黑了么。我对于这个词的理解，除了个性之外，总感觉可能还有其他的解读——
比如说、学园内的所有人的头发都五颜六色，染成粉色的，肯定是相当用心维护自己的头发——
如果稍微懈怠了、在那些染粉的发丝之中说不定会钻出黑色的头发，暴露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粉毛这种事，嗯……
所以艾林的头发是天然的话，就是粉切粉呢。”
“居然是说头发啊。这种理解未尝不可、甚至还很纯洁——嘛、实际上有颜色笑话的那种理解也是可能的。”
“咳……咳……”
不愧是和他一起看过无数的小黄油的青梅、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人有点蚌埠住也真是神奇了。
“嘛——不过、虽然我们都已经18岁以上了，为了心理健康着想，更纯洁的头发话题也是更优的选择吧——何况、我们现在算是处在被半监视状态的，就更不能乱开玩笑。”艾林低笑、拈了拈鬓角：“最初不是这种颜色，不过从福利院离开之后就是这种色彩了。确实——已经算是天然的颜色了。
生物的发色、皮肤的质量、皮肤的颜色、各个器官的健壮程度、还有过敏之类的——虽说可以靠着外界的力量来进行微调，但基底之类的还是在基因编码里。
我现在的基因编码——毫无疑问呈现出头发色彩应该是粉红色这样的数据——
如果我能够把这遗传因子传递下去的话，并且这基因没有被其他基因淡化、它本身也没有发生变异的话，继承了我的基因编码的存在应该和我拥有同样的发色。”
“这种说法……”
苏瑾思考了一番艾林的话语——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艾林原本的遗传因子发色并非是粉色、不过因为田赋天诚福利院，导致你的基因变异了？辐射、或者后天培养之类的原因——”
“嗯……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比起‘变异’我倒是觉得‘改变’更准确些？变异什么的、总感觉好像主观能动性不强——是无法控制的被动的变化；不过‘改变’则是强调存在其中的意志。
可以说，是某个人的执念所导致的，并非是自然的突变方向。
对她而言、我是■■■■■■■，却又不够格作为■■。她想象之中的■■是完美无缺的。而在她看来我是有缺陷的——尽管这样其实也已经比■■更优秀了，她却依然还是不满意。
说实话，我其实还挺能理解为什么她■■会■■■■的，可惜这位到死也不太明白呢。怪可怜的——■■。”
“……”
艾林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了“呃——”一声来。
“抱歉、抱歉。你应该无法接受这些信息吧——大概是被设置为屏蔽的内容了。也许通过这些信息，会干涉你的思考回路——也就是、从一开始就给我留下了这样的余地呢，他……”
她拈着刘海的那只手的手背紧贴在额头上。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总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控的不舒服感觉。
即使我确实做出了抉择——不断加强自己的信心、将自认为确认的决心一遍遍说给自己听，然而——
不知道为什么，这份属于他的意志，却总有种被谁操纵着的微妙感。
尤其是——在进入到这间房间之后，这份感觉就更强烈了。”
她的目光回到了那项链上。
“果然、你还是在意那项链吧。”
他向花瓶上的项链伸出手去——
“在意就打开看嘛。按照你刚才的自言自语，不是已经在意了许多年了吗，今天难得有机会回到这里，那为什么不一解心疑呢。”
艾林在他朝项链伸手的时候、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掌心和手臂碰撞，发出了“啪嗒”一声。
从她的脉搏传来震荡感、“噗通噗通”，像是心脏要从躯壳之中跳出来。
她血红的眸子凝着前方，却意外没有什么焦点。
甚至都没有看着眼前的花瓶和项链，连风景都不是此时此地——
像是在闪回某个过去的片段、她能够看到当时的景色，人物，甚至能嗅到味道。
她的躯壳还在这里，灵魂却被束缚在了某个很遥远的、他没能触及到的远方。
而那个遥远的彼方所伸探出来的手，束缚住了他的手臂，似乎在禁止他进一步探入其中的深层领域。
“就是……”眼睛失去了焦点的艾林咬着嘴唇：“就是这种感觉，小瑾你体会到了吗。是呢，我本来应该想要一解好奇心，然而——直觉也好还有灵魂也罢，都在发出悲鸣——
禁止我进一步探索下去——小瑾，你也有产生这种矛盾的痛苦感的时候——对不对——
尤其是现在，我的感觉，应该能相当完整传达到你的感知中——”
灵魂的悲鸣吗。
确实，从刚才开始他的头就略微有点疼痛，甚至还能听到杂音。
令人不快的信号错乱的声音。
大概——他知道艾林的目光没有紧盯着此刻此时，也正是这份感觉的共享带给他的——
她的意识不在这个空间，却能够通过某种方式和他继续交谈。
简直——就像是、这里有着她意识的锁——
即是枷锁，与此同时也是防止毒药喷薄出来的限制器。
正面与负面的效应叠加在一起，最终得到了“0”的等式。
他莫名有种，可以把她从那边的世界拉回来的决心——
然而与此同时，他却也同时产生了迟疑和犹豫。
他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产生迟疑犹豫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这份迟疑却显然与平时不同——
他明确地知晓后果，如果他现在不向艾林伸出手去，她很有可能永远离开这边的世界。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艾林应该会在这个房间倒下，像是断线的人偶一样——
和之前在地下室的时候一样——
并且，他还会迎来更严重的后果。
她在这一次倒下去之后，就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再醒来、不会再次回来。
在她握着他的手臂的时候，在她的感知传达给他的时候，他似乎猛然之间在无数不确定、各种可能**织的情报中确认了某种他之前不敢直视的现实。
这份心情、恐怕也是艾林看到了那项链的相框的时候所产生的感觉。
完整到达他的心底里的时候，他并不会为了那项链纠结，然后不匹配的事件就会自动链接起相应的感情。
那个——只要他认真去看，就能得出最简单结论的事——
可是，就像是基本没有什么人愿意承认自己人品糟糕，思想恶劣一样，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来找补。
其实、他也是一样的——
答案最为显而易见，可是却仍然要摆出各种越来越偏移真实的可能性来。
只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不明白，只是为了迷惑自身而已。
就像是非要把“感冒”形容成“肺部纤维增粗”，就只是试图掩盖最为简单的事。
当时的他、那个瞬间的他——
在琴姐远去的时候的他，为什么竟没有产生太多挽留的感情——也同样没能在第一时间用最简洁的方式解释清楚——
“琴姐、我们不是开玩笑。艾林有生命危险，拜托你救她——这不是我们什么PLAY，求求你，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这样的话，即使是琴姐——她其实已经看穿了当时的境况、只是想要逗弄他，大概也不会顺着那个氛围、还在继续开玩笑了吧。
真实的他的想法。
包裹在了一片泥泞的、看起来复杂的辩解之中的，就只有最为简单的答案而已——
艾林那个时候的意识，说不定抵达了另一个世界中。
她就这样离开他，也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