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那么一种说法吗——”
樱小姐那双湛蓝的眼瞳——宛如深海中凝固的纯净的冰块般的眼瞳，转动着——
在眸子之中流动着的色彩，宛如水之辉色。
“嗯？”
“人是无法把‘真实’记录得清清楚楚的——能够记下来的、能够每一次都说得一模一样的话语，一定是伪物——
所以、虚构的记忆更加清楚，以及——那些编造出来的故事，能够让人印象更加深刻。
毕竟——现实什么的，实在是太散碎了——无论是剧情、还是每一句对话，都像是没有任何逻辑一样散碎——
同时、充满了奇怪的跳跃感——
在为阿尔吉侬献上花束之前、那家伙不是很专注么？无论是感情、还是思绪——都很专注——做事情也很认真，只是做不好而已。
可是——在拥有了正常人的思考和世界观——不对，应该说是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思考和世界观，对话却突然变得散碎了起来——
似乎和一般人的认知相反呢。可是，大脑的构造什么的……”
樱小姐用食指的指尖敲了敲太阳穴——
“和人的直觉理解是完全不同的。说不定、是为了保护人而产生出的机能——毕竟人的探知欲是相当可怕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如果能够直接通过和自己内心对话来理解大脑的构造，也许莫名就会出现想要对大脑进行切片实验的家伙——
说真的，就算是现在，拥有这种不太道德的思考的人类——尽管不太道德，可是、却确实能够给科学带来进步的家伙，因为基数足够大，就算是占比很小，都已经太多太多了——
这还是在人的大脑的使用率很低的情况下，直觉需要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能唤醒——如果随时随地能够唤醒大脑回路，或许就能连我们的存在都能彻底理解，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算是一件安全的事。
公平起见，实际上我们的存在和人类也是存在着无形的壁垒的。
人类无法触及到我们的真实——甚至仅仅只是听到描述，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
原本只是自然界存在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记录来理解才对——即使从来没有饮用过蒸馏葡萄酒，可是只要有人饮用过，就能够将这份记录下载到大脑中——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构造才是、然而下载权限却被封闭了……”
“所谓的……百猴效应么？”
“啊、对对——”樱小姐点点头：“不愧是艾林妹妹，居然找到了这么合衬的形容词啊。超过界限的话，资料就会自动下载到大脑中了，人类的话——
不然一直等待资料一点点更新，其实相当没有效率。那样想要到最边角的角落，都能理解什么是网络、什么是现代世界观、还有各种复杂的游戏规则之类，可能某一处的时代都已经变更了，另一处还是停留在原位。
即使是在文明程度最糟糕的时代、很多游戏的规则也会自然产生……
还有、故事之类的，传说之类的，总是存在着许多相似——
包括占卜时候所绘制出来的图案——其实是因为不同的生命体联结到了同一个终端上。然而——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本来应该拥有即使不亲眼看到也能理解概念的能力才对——
事实上却不能所有事都做到同步，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权限的封锁。
像是我们这样的非人之物——当然会拥有相对高一些的权限——
然而、却也只是‘相对’而已。
人类所无法理解的‘死亡’、只能通过想象理解的‘死亡’，我们可以更为切实理解那样的概念。
可是因为我们可以直接接触死亡，进而理解，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所理解的死亡，和人类之间始终存在着壁垒。
不过——与此同时，我们却也拥有语言，以及一定程度上将自己的感知传达给人类的力量——
当然，彼此之间也是能够共享感知的——比起人类无意识download的资料，我们能够有意识进行交换。
所以这个时候就会又加一道屏障和封锁、也为了他人不再能轻易窥视也增添了自我添加枷锁的力量——
这份力量随机散落在像是我们这样非人之物的身上——
若是将我们所能理解的一切，全部传递给某个人类，而某个人类又转述成了其他人类能理解的话语，超过了界限，自动下载到了每个人类的身上又该如何？
为了避免——我们无法诉说真实——
在这里，一点杂音都不存在的话语——如此清晰明确叙述出来的话语，那一定是……谎言。”
樱小姐打了个响指：“嘛、大概——就是这样，我想说的话。”
在想方设法，告知我们，她能够如此清晰描述出来的话语——也许全部都是谎言——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的话——就像是刚才察觉到了，艾林的记忆可以随便被变动，就算是视野之内的风景都能扭曲——
那么就会演变成每一句话也许都是假话的境况。
因此——怀疑、才是种子——
怀疑绝对不可能停留在某一个特定的点上，一定会扩散开来——
像是一滴墨水滴落在水潭中——或许肉眼看不出——只要水潭足够大的话，肉眼是看不出的——
但果然水潭的色彩还是被污染了。
何况、他的内心肯定无法像是湖水一样那么宽阔——只是、一汪有限的、有边界的水潭——
尽管看起来好像能够理解他人的感情、实际上——从对方的眼神和表情之中，直接汲取来的信息——
却很难细致加以分析。
流于表象、一旦开始深入思考的时候，就像是碰到了铁板一样。
包括，自己的感情也是如此。
可是——
可是——
樱小姐的话语、像是墨滴一样滴落而下，却果然没能污染到他的整个精神——
未能。
他所恢复的力量——他原本的力量——
是冰块，将心灵整个冻结上的，一整块冰块——
那并非是冷漠，也只是自动防卫机制——
墨滴落在了冰块上，尽管也留下了痕迹，却能用手拂拭。
“哈啊——”
吐息、从胸臆之中吐出的吐息。
“什么啊——”
否认的话语。
“只不过、只不过就是——”
脸上扬起了微笑——说不定还有些冷漠感——
那张，或许不太适合冷漠的脸——比起冷漠，更适合讪笑着的脸——
病弱的，总是流露出怯懦的表情。
如果照镜子——他心想，说不定都会诧异于，原来自己如此适合这样的表情。
“就只是一种说法，那么多少种，都能说得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