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因为有着非常精致——径直到每一寸都像是刀削的容貌。
五官就像是用合适的零件拼合起来一样——
正因为有着这种容貌，他之前才没能意识到在雪音市的艾夏姐是人偶这个事实。
因为普通的艾夏姐、面无表情——她的美丽就像是人偶一样。
所以散发出的人偶气息，很容易误以为是这个角色的气质。
而在她露出元气满满的活泼表情的时候，他反而感觉——是意外的合适——
毕竟他之前就算是用想象的，都没办法想像人偶一样的艾夏姐，到底该如何才能显现出那种状态。
本来稍微已经稍微看惯了她元气满满的样子、忽然又恢复了皮笑肉不笑——他居然并没有因此而不诧异、或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的才是艾夏姐”，而是心头一凛。
啊——应该说，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无论看多久都无法习惯呢。
正因为其实无论如何也无法喜欢她之前的样子——甚至算是心理阴影级别的，反差才会让他觉得稍微有些可爱感。
他不太了解外界——不过，大体应该没有那么多人喜欢看死人脸吧。
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和她打招呼，应该是她平时显露出来的也是偏向热情和元气的一面——
对于外界这些看到了这样的她的表情——已经习惯了她的元气感的人看到其忽然露出了这种模样，是否会觉得怪异——？
至少，这位老者已经被她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几乎说不出话。
她的眼睛转动着，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
那张脸上写满了“就连艾夏这孩子都生这么大气、一定是老婆子我说错了什么”的自责。
可是现在面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她甚至不知道应该问什么、该不该问——
沉默了半晌，她在幽幽开口——
充满了迟疑——以及说不出的畏缩感。
“那个、艾夏，如果我说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可是，麻烦你告诉我理由、否则我晚上可能会睡不好……”
“如果您晚上睡不好的话，我可以给您熏艾草。”她微微笑道——可是那笑容却还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道歉什么的就免了、不知者不罪。只是——就算是我也有那么几件讨厌的事情的，比如说不了解就胡言乱语的——就算您在表面上看起来是长辈，我也不会由着您的。”
“……”
那位老者几乎不敢再看她的脸。
她在笑着、可是比不笑还要可怕。
他经常能够看到她那样的表情——就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僵硬的、没有任何人类气息的笑容。
淡淡的、伪人的笑容。
像是看到了和人的五官做得很接近，却似是而非——能够引起恐怖谷效应的脸——
他不知道那位老者到底说了什么话得罪了艾夏姐，可是她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度，居然让他觉得那个老者有点太可怜了。
人的话语——几乎没办法原样表达出内心——
无论是字斟句酌、还是脱口而出——一旦从嘴巴里弹出，就会失去其魔力，变成带着腐朽的味道的——很快就会消散在记忆深处的无形之物。
和制作出来的东西不同。
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并不意味着从无到有。
他无法以原本的形态保留下来——甚至可能会撕裂其他有形之物。
对他人的言语太过于执着，会显得刻薄。
那位捞着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像是求助的眼神，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仿佛他们的脸上有着她不敢轻易问询的答案。
“嘛、虽然方向对了，可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就算是看着答案本，也无法理解其缘由。只有理解了过程、答案才有意义。”
艾夏姐笑眯眯地——同时声音却显得很冷漠。
“在那之前，请您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您会怎么度过呢？”
“世……世界末日？”
艾夏姐的表情太过恐怖，以至于让那位可怜的老者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看到她的脸甚至联想到了自己被杀的可能性。
“那……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明天世界要毁灭，您会做什么呢？”
“字面意思……呃，那到底是全世界毁灭、还是我自己的世界？”
“哈啊——这种问题根本没意义啊。存在即是被感知，也就是您无法感知的世界，也可以当做不存在——也就是自己的全世界毁灭、其实和整个世界毁灭意外是一个意思。”
“……”
老者的嘴角抽搐着——
艾夏姐的补充，并不能让她的精神安定下来——与之相反、不如说听起来反而变得更加恐怖了——
有一种人性和同理心皆无的美感。
“虽然很想回答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像是平时一样——不过，那是在不知道的基础上。如果明知道明日就是最后一天、那么——我应该会很慌乱呢。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沉稳的个性、在听到了你的问题，现在心脏都呯呯直跳——如果末日的号角声响起、我说不定会发疯乱跑，像是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嗯——也就是很难正常上班、正常准备三餐吧。去买菜什么的、悠闲地冲泡咖啡之类的，更是无法做到——我可以理解成这个意思吧。”
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还能正常去上班的人——这种人应该和海绵宝宝一样热爱工作吧，就算是将自己的信封全部交给蟹老板都无所谓。
而且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想要去商场购物、甚至是在超市买菜的已经不是神经大条的问题了——那种境况下应该会很混乱……
还是说这其实是作死的新方法么？
比起聆听着倒计时，还是做点作死的行为来让周围的人把自己处刑来得更痛快？
“那个——”老者显然也理解不了艾夏姐的脑回路：“在这种情况下去买菜是认真的么？正常来说不应该是已经囤过物资或者干脆放弃治疗了么？”
“无论明天是怎样的一天，都要像往常一样度过嘛，这才是一个健康开朗的人类应该掌握的真谛。”
健康开朗……？
这精神状态也未免太让人羡慕了——在这种时节坚持健康开朗，大概也是某种疯子了。
本来不太能领会平时的人说的所谓的正常其实也是一种疯狂，可是现在却倏然能理解了——
“……”老者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您不认可么？”
“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这样——”
用含混的话语试图遮掩自己一点都不认同的事实。
“真可惜，我还以为如果是您，你肯定能点头接受呢——毕竟，您可是个劝说，末日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继续去上学的了不起的长辈啊。”
她朝老者吐了吐舌头——
比起可爱，像是要将她的脸颊和喉咙舔掉一层皮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