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这么激动呢，索菲。”叶歌眨了眨眼，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好似并没有因为索菲的暴起的感到惊讶。冰冷的锁链横在他的脖颈前，却没有进一步勒紧。
“把钥匙给我。我不想伤害你。”索菲一边喘着气，一边重复道。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再加上之前那个该死的老女人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药，直到现在她都依旧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刚才的动作令她感觉自己的肌肉仿佛快要撕裂开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脖颈上的项圈死死地锁着她的咽喉，仿佛此刻被威胁着生命的人并不是叶歌，而是她自己。
可即便如此，索菲脸上也未曾透露出半点犹疑。谁都不能怀疑一头幼狮想要逃出牢笼的决心，任何想要阻拦她的人都会被她咬断喉咙。
“喏，另一把钥匙在这里。”叶歌听着索菲虚弱的声音，心里逐渐有了猜测，便把手里的另一把钥匙递了过去，“要我帮你打开吗？”
“不用。”索菲抿了抿嘴，收敛起心里仅剩的一丝歉意与同情，从叶歌手里接过钥匙。可是，令少女感到疑惑的是，明明她已经把钥匙插进锁孔里了，手铐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掉下来。她又不信邪地拧了好几下，最后才确定了这把钥匙根本打不开这个手铐。
“怎么了，我不是已经把钥匙给你了么？”叶歌这时才从椅子上站起身，轻轻扭了扭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将黑书翻到中间的一页。此刻，整个教堂好像都忽然亮了起来，一束束无由的光聚集到叶歌身边，将他站立的位置照亮。
“……果然，罗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索菲微微低下头，用黑色的长发微微遮掩住自己变得有些扭曲的表情。她好像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口腔中的血腥味令她彻底清醒过来，身体却变得更加佝偻，双手几乎要碰到地面。
“你生气了吗？”叶歌轻声问道。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索菲心中的怒火，身体在思考之前便已经冲了出去，短短数米的距离几乎是一晃而过。但这一次，叶歌就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坐以待毙了。
“光缚。”他用左手捧着黑书，右手对着少女轻轻点了一下。原本不易察觉的光芒在此刻忽然有了实体，仿佛是早有准备一般，在少女扑上来的一瞬固定住了她的手腕与腰际，硬生生将索菲的身体固定在了半空。
这是一个二阶的神术，只有教会的正职牧师才有资格学习，也算是神术中少有的实战类神术。相比起传统法师，牧师的攻击手段便要少了很多，多数神术都是用于展现神迹，又或者是施加祝福用的，真正能够应用到战斗里的神术少之又少。
叶歌虽然算不上什么正经牧师，但该学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学到手了，少数的几个实战型神术更是被他研究的极其透彻。事实上，要不是教会明令禁止牧师们使用魔法，他早就抛弃这几个效率低下的垃圾神术改学魔法了。
但神术也确实有一个魔法所不能比拟的优点——那就是快。施法速度快，生效快，失效的更快。而光缚也确实没有辜负叶歌的期待。仅仅不到一秒时间，那光芒构成的环圈便被索菲轻易挣脱开来，脆弱得根本不像是一个二阶的神术。
不过叶歌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这个神术。他仅仅是再后退一步，与索菲拉开些许距离，将手按在两人中间的空气墙上，快速咏唱道：“能触碰到我的，只有光明与我的信仰。三阶神术，光墙。”
目前，叶歌能使用的最高阶的神术就是三阶的神术了。而且，他还不能很熟练地使用所有三阶神术，施法时必须借助“唱词”来辅助自己施法。这点倒是与那些法师们使用魔法的方式很像，越高阶的法术使用条件便越是苛刻。
索菲猝不及防地撞在光墙上，却没能像刚才撞破光缚一般将光墙直接撞碎。她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手铐便朝着面前的光墙砸去，将光墙砸出一声闷响。但光墙的厚度却超乎了少女的想象，光滑的墙面上仅仅是出现了几道不起眼的裂痕，几乎凝聚成实质的障壁将两人完全隔绝开来。
“你就只会躲在这堵墙后面吗？”索菲飞快地朝两侧扫了一眼，发觉自己似乎根本不可能绕开这堵墙摸到叶歌，不由得恨恨地踹了一脚这堵墙。心中的怒火不断灼烧着少女的理智，令她无法像往常那样保持思考。她现在只想把叶歌从墙后拎出来狠狠地揍他一顿。
“当然不。”叶歌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轻轻按了按手，面前的光墙便忽然失去了重心，直挺挺地朝着索菲压去。
索菲根本没想到叶歌还有这种能力，还没来得及逃便被光墙砸倒在了地上。同时，在确认过索菲不可能打破光墙逃出来以后，叶歌便一点点缩小了光墙的范围，仅仅是保留着将少女压在地板上的一小块。
“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吧？”叶歌在索菲身边蹲下来，手指在光墙上轻轻划开一道口子，伸手进去戳了戳索菲的脸蛋。
“别碰我！”索菲恨得牙痒痒，直接张嘴就咬，但叶歌已经收回了手指。他的视线令索菲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哪怕是在自己的家乡，她也未曾败得如此耻辱。但是当她的身体从暴怒中冷却下来以后，疲惫与饥饿又再一次涌上心头，令索菲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扭曲。
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神术，甚至搞不清楚魔法与神术有什么区别，还以为所有人都能做到这种事情。但要是让圣教的其他牧师看到叶歌是怎么使用神术的，恐怕连下巴都会惊得掉下来。那种天马行空般的施法手段，就算找遍整个圣教恐怕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看来，你已经多多少少理解了施法的本质了】
“多谢夸奖。”叶歌松了口气，缓缓合上手里的黑书。要做到这种程度对他来说也不算轻松，要是没有黑书的辅助，他也很难将神术使用到这种如臂使指的程度。
【那么，接下来你要怎样调教我们的小魔女呢。真是叫人期待啊。】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你能不能换个词。说的好像我一开始就对她图谋不轨一样。”叶歌忍不住反驳道。
【难道我们的小魔女不可爱吗？】
叶歌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索菲，少女的手被光墙高高束起，初具规模的身材一览无遗。随后，他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轻轻打了个响指，令地上的光墙缓缓化作光子消散掉，在心中回到：“要是她能再长大几岁，可能我会更感兴趣一些吧。”
【你果然还是更喜欢圣女那款……】
叶歌没有再给黑书说话的机会，将书本暂时丢到一旁的桌子上。虽然不论他把书丢到哪里，第二天这本书都会准时地出现在自己枕头底下，但只要他不碰到这本书，那些扰人的文字就不会出现在自己脑海中——这样能令他在不想和黑书说话时获得短暂的安宁。
索菲好像已经冷静了下来，从地上坐起身，微微抿着嘴抬头看着叶歌。
“冷静下来了吗？”他看出来索菲是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太在意。他承认索菲的身体素质确实不错，就算是虚弱成这样都能爆发出那种速度来。但她要是想打败自己，那确实是有些想多了，再好好发育几年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取笑我很开心吗？”索菲微微抬起手，令自己被手铐勒得通红的手腕暴露出来，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给我一把假的钥匙，让我心怀希望，然后再打败我。为什么要羞辱我到这种程度？”
她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间，错把叶歌当作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他把钥匙给自己，让自己重获自由……少女曾这样设想过。但正因为她察觉到，是叶歌欺骗了自己，故意给了自己一把假的钥匙，所以她才会那样愤怒。
不是愤怒于他欺骗了自己，而是愤怒于自己再一次轻信了他人。那种被背叛感觉令索菲感到如此绝望，甚至有什么要从胸口涌出来，将她的理智啃食殆尽。
“因为曾经有人告诉我，廉价的好意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如果我要做一件好事，便必须先索得相应的报偿。”叶歌从口袋摸出另一把钥匙，随后缓缓弯下腰，将钥匙插进索菲的手铐里，将手铐打开，“刚才我把第一把钥匙给你的时候，你并没有感谢我，而是威胁我交出第二把钥匙。所以，我才决定先把你打一顿，让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听我说话。”
“……”索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要是光看过程，她确实才是先背叛了叶歌好意的那个，而叶歌也只是很正常地作出反击，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的理由。
“我会放你回卡杜拉。但不是现在。”叶歌很直白地道，“我花了钱把你从那些人贩子手里买下来，自然要从你这里收获到相应的回报。不然我的钱不是白花了吗？”
“……我该怎么相信你？”索菲握紧拳头，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再失去理智，仅仅是低声问道。她已经不愿意再信任任何人，但为了回到卡杜拉，她必须先想办法吃一顿饱饭，让自己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至于叶歌是否可信，这点已经不重要了。
她只是缺少一个借口，令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少女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她就有机会逃出去了。她可以想办法混上一艘开往卡杜拉的船，偷渡回卡杜拉。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脖子上的项圈也能再想办法取下来。
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她要顺从这个该死的牧师……
“我可以向母神起誓。”叶歌举起手道。
“那你要我做什么？”索菲缓缓抬起头，眼眸中却无法掩饰那种躁动，甚至有几分血丝爬上来。暴怒与饥饿侵蚀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可每当少女看到叶歌那过分冷静的表情时，那种无端的愤怒又会被压抑下去。
现在，她才是失败者。而失败者是没有权力去讨要任何东西的。
“教堂还缺个看门的女仆。虽然你看起来是瘦了点，但打扫卫生应该没问题吧。”叶歌摸了摸下巴，“对了，我之后会教你怎么泡咖啡。如果我咖啡喝完了，你要记得给我泡一壶新的。每天要打扫休息室和阁楼的地板，外面的话一周打扫两次就行，反正也没什么人来。”
“哈？”索菲微微歪头，好像没有理解叶歌说了什么。
“三个月。你尽心尽职地替我工作三个月，我就把项圈的钥匙给你，送你回卡杜拉。在此期间，我还会教你怎么使用魔法，以及抵抗魔法的手段，给你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叶歌竖起两根手指，“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立马还你自由。怎么样？”
“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索菲有些不解地问道。她感觉叶歌好似从一开始便是早有预谋，一切铺垫都是为了这一刻。但她始终想不通，叶歌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如果只是贪图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吧，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好处吗……”叶歌微微一愣，随后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任由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开来，“我有一个必须要实现的愿望。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需要教会你魔法，令你成为新的魔女。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所以，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力，对吗？”少女好像在确认着什么，仔细地看着叶歌的眼眸。直到此刻，她才忽然发觉，叶歌的眼眸好似没有任何色彩，犹如一滩死水般深不见底。她竟从未在这个人眼中看到半点欣喜或遗憾，仿佛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对。”叶歌轻笑道，朝一旁的休息室走去，“我想，比起三个月的期限，你应该更愿意用另一种方法来夺回你的自由吧。我会教你怎么对抗魔法以及神术，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立刻把项圈的钥匙还给你，再出钱送你回卡杜拉。但是，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只有一次吗……已经够了。”少女微微低下头，却不再像刚才那般犹疑，而是快步跟了上去，用谁都听不到声音轻声自语道：“别瞧不起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