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索菲？你在听吗？”
“啊……抱歉，刚才有点走神了。”索菲回过神来，双眸中逐渐恢复生气，露出一个取巧的笑容，透过眼前的镜子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老妇人，“抱歉，又要麻烦您了。明明也没怎么付过钱……”
“没关系没关系，我正愁着没客人上门，闲得有些无聊呢。能和小索菲聊聊天就已经很开心了。”安娜太太笑起来，继续用卷尺在索菲肩膀上量着，时不时翻起少女的衣领看两眼，“要是你也是我的女儿该多好，又可爱又听话，干活也勤快的很。比我家的那个小混蛋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妈妈，我听到了哦。”里屋传来艾琳娜的略显无奈的声音。安娜太太显然是想将自己的手艺都传授给女儿，所以现在多数都是让她坐在里屋给自己打下手，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进行得不是那么顺利。
“之前让你做的衣服做的怎么样了？还有空在这里还嘴。”安娜太太中气十足地喊道，里屋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在搞定自己女儿以后，安娜太太才继续给索菲量体，随后拿起索菲带过来的衣服道：“你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儿，很快就能补好了。”
“嗯，那就拜托了。”索菲点了点头，看着安娜太太回到里屋。虽然索菲在教堂里只是担任着打扫和做饭之类的工作，不过前几天干活的时候还是不小心勾到了衣服，将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索菲自己并不擅长这种针线活，于是就只能把衣服拿过来让安娜太太帮忙补。
这本该是一件小事。可自从她和叶歌闹翻以后，索菲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叶歌说过话了。虽说女仆的工作还是在做着，三餐也会帮叶歌准备，但现在她已经不会再去喊叶歌起床了，偶尔碰到的时候也只是对视一眼就匆匆地别过。
今天她出门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和叶歌说话。那个人若无其事地问了她一句，要去哪里。而她本该一句话都不搭理叶歌，最后却还是小声地回答了，看到他点头后才抱着衣服匆匆地逃出教堂。从教堂里跑出来以后，索菲反而松了口气。
她有些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叶歌相处。待在教堂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索菲感到煎熬，好似只有将自己埋在那些让人头疼的魔法知识里才能短暂地逃避出来——为此索菲这些天的学习进度几乎是以前的好几倍。
她很想和叶歌说话，却不能容忍自己轻易妥协。她依旧憎恨着那个人，却还是想要靠近他，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妥协或者反悔的话。但叶歌依旧是以前那样，不仅表情没有变化，就连行动都是一模一样。那时索菲就已经对叶歌失望极了，好几次都想干脆地从那里逃走。
她想要逃回去卡杜拉，想要离开教堂……只要不再看到叶歌那种讨人厌的脸就行。一旦看到他，少女就会忍不住去埋怨。她明明是那么喜欢叶歌，但那个人却不舍得多看自己一眼，好似那样的感情毫无意义。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想将自己当作实现愿望的工具，甚至在此之后便要和自己撇清干系——除了一句喜欢，他什么都不能给自己。
多么卑鄙啊。
“抱歉，让你久等了。”很快，安娜太太就拿着补好的衣服出来，“应该没问题了，如果下次还是坏了就再拿过来吧。”
“谢谢。”索菲拿起衣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之前扯坏的地方已经补好了，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到一点痕迹。如果是她自己来补的话，肯定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
“今天怎么没看到叶歌？他还在教堂里工作吗？”安娜太太好像现在才注意到这件事情，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今天不是公休日，所以没有时间。我就一个人过来了。”提起叶歌的名字，索菲的表情下意识变得黯淡了一些，原本因为衣服补好而稍稍变好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失落。
“怎么了，小索菲？刚才也像是这样走神了……你们吵架了吗？”安娜太太很快便察觉到了这点。倒不是她有多厉害，而是索菲确实不怎么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走神的时候就会放空思绪，现在看起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算是吧。”索菲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像叶歌那样能找个人去倾诉，只能下意识地向安娜太太问道：“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这可不好哦。如果是吵架的话，就应该想办法赶快和好吧。”安娜太太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索菲的小脑袋，问道：“是那家伙做错了吗？所以你才这么烦恼？”
在安娜太太看来，索菲这个年纪的女孩本不应该承受那么多，但这样的烦恼也确实是少女时期才会有的。在没事做的时候，安娜太太也乐得和索菲再聊一聊。毕竟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己女儿应该是真的没戏了，不然之前她推销了那么久早该有下文了。
“他犯了一个我绝不能容忍的错误。”索菲谈起这件事，心中又燃起无名的怒火，咬着嘴唇道：“我绝不会原谅他的。”
“但是，你还会想要和他和好的吧。”安娜太太并没有问叶歌犯了什么错。毕竟叶歌在身为牧师之前也是个男人，能犯下的错误也是屈指可数，再问就没有礼貌了。
“……我不知道。”索菲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如果她真的失去期待，当时就应该已经离开教堂了，甚至是一巴掌打在叶歌脸上。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就像之前一样。明明她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可现在却还是在等待着。
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呢。想必……一定是因为有哪里不一样了吧。她之前一直苦等着叶歌的回应，眼看着叶歌不知悔改地愚弄自己，所以才会感到无休止境的愤怒。但索菲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并非毫无意义。她明明已经将叶歌逼到角落，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证据便是，那个人也会感到动摇，在退无可退时也会露出破绽。只要能意识到这点，索菲便得到了继续等待下去的理由。现在的她并不是像之前那边毫无意义的空等，而是在等待着他作出抉择。拖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少女而言都并非单方面的煎熬，对他来说肯定也是一样的。她所容忍的一切苦闷与愤怒，都将成为薪柴。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会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犹疑呢？
“索菲，我们所经历的人生不能总是一帆风顺，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小情侣之间有矛盾其实很正常的，就连我和老头子这种老夫老妻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吵起来。但两个人不能都指望着对方去认错，身为女人也需要懂得怎么给男人台阶才行。”安娜太太和索菲分享着自己的人生经验，“男人很多时候就是拉不下来脸。但如果你给他一个台阶，给他一个理由，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也会主动向你认错的。”
“……台阶吗？”在此之前，索菲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对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一窍不通。但她能隐约察觉到，或许安娜太太说的是正确的。如果自己并不是那样的果决，能够变得更加理智一些，那叶歌是否也会顺着台阶走下来呢？
但那样的话，她又该置自己于何处？她要先原谅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吗？更何况，她真的能做到这么理智的事情么？如果气在头上的时候，索菲还能冷静下来去思考这种事情，那她就不是她了。她的感情必须是不留余地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就算想不到也没有关系。但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掉这份珍惜的关系，也不要让自己去后悔作出的决定。一份关系要开始是很困难的，但想要结束却只需要简单的几句话。”安娜太太叹了口气，“如果你还想和他和好的话，就多给自己留些余地吧。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相互妥协着过而已。”
“我并不想和他谈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索菲说着说着，好像察觉到什么，微微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要，他能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着我而已。我一直都在看着他，所以，他也要看着我才行。”
她已经支付过代价了，那么叶歌呢？如果他们所签订的契约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彼此都要付出代价才能使契约成立呢？那个人需要自己做什么，也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才行。她并不介意为叶歌实现任何一个愿望，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最后一无所获。
“那就让他意识到这点吧。”安娜太太轻轻按着索菲的肩膀，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的女孩，那身穿女仆装的模样并不显得多么滑稽，反而是透露出一股楚楚可怜的柔弱来，那张可爱过分的脸蛋上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思，令少女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意识到什么？”索菲没有理解这句话。
“你这么可爱，他肯定会喜欢上你的。但要拿下那个人可不简单啊，你必须利用好自己的武器，令他无法招架，令他不得不向你妥协才行。”安娜太太笑起来，点了点索菲的脸蛋，“小索菲，你要学会怎么笑起来，露出最好看的笑容啊。”
“笑容……有用吗？”索菲想试着笑起来，但怎么也做不到。她没有那样的心情。
“肯定有用的。但你不能现在笑，你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情绪，等到他向你道歉的时候，再露出笑容原谅他。他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的。”安娜太太鼓励道。她真的太喜欢索菲这样的女孩了，只要能看到索菲拿下叶歌就会感到由衷的开心。
“原谅他么……”索菲自己对自己说道，随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爱的脸上确实有几分忧愁。但她好似终于想通了什么，眼中点燃了许久未有过的火星，期待着堆砌起更多的薪柴，令火星变成冲天大火，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是啊。
原来是这样。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的。”索菲忽然笑起来，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动人。
“不原谅他么？那小索菲到底想要什么呢？”安娜太太看到这个笑容都忍不住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