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叶歌见过安德莉亚的次数其实并不算多。因为大多数时候安德莉亚都忙得很，不是在自家的商会看场子就是和其他贵族联络感情，在那些看似悠闲的茶会中敲定一项又一项合作。哪怕偶尔休息的时候，这位大小姐也不会轻易闲下来，要么是锻炼自己的武艺，要么就是看些书来充实自己，和她那个不着调的弟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总而言之，安德莉亚是一位十足的大忙人。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开始接手葛林家族的生意，甚至被内定为家族的下一任继承者。葛林公爵——也就是安德莉亚和卡纳尔的父亲——虽然年纪还不算太大，但听说已经有这个意向准备退休去享受生活了。偶尔叶歌去卡纳尔家里作客时，见到这位公爵的概率都比见到安德莉亚要高得多。
今天难得在这里见到对方，而且看样子对方似乎也在教堂外等了自己好一段时间，这对安德莉亚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相当有诚意的做法了。而且安德莉亚并没有特意提起这件事，只是不温不火地和叶歌聊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
“说起来，我们也确实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在去年的五月份吧，那几天卡纳尔成天在家里面大呼小叫，说是又研究出了什么新发明。”安德莉亚用折扇微微抵着脑袋，一想起卡纳尔那个败家子就忍不住想叹气。
“他确实是很喜欢研究那些东西。最近他在干什么？”叶歌试着回忆了一下，一下子也没想起来之前卡纳尔到底在研究什么，反正最后肯定是失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卡纳尔偶尔也会提起一些非常有价值的研究课题，不过本人对于能研究出来什么其实并不在乎，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这种一拍脑袋的过程而已。
当初，他就是这样一拍脑袋决定去研究魔法阵与机械传动，最后在叶歌的帮助下搞出了蒸汽机的原始模型。但卡纳尔研究到这个地步就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个家伙一开始想的是能不能依靠魔法阵让盔甲自己动起来，最好自己也能躲在铠甲里一起去揍人——至于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最近的话，他好像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教会那边跑，而且很多牧师都向我检举他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教堂的正常运转。如果下次你见到他，记得让他不要再往其他教堂跑了。”安德莉亚摆了摆手。
“他被检举什么了？”叶歌有些好奇地问道。因为一般来说，卡纳尔虽然脑袋里全是脑洞，但还不至于故意去做些让人讨嫌的事情。而且听安德莉亚的语气，卡纳尔似乎也只是日常在外面丢人，也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如果真的很严重，她早就把卡纳尔抓回家里关禁闭了，哪还会把这件事交给叶歌去做。
“没病装病，浪费正职牧师的时间。”安德莉亚捂着额头，额头上好像隐约能看到青筋，“还有那些坏习惯……我迟早要打断他的腿。”
“啊哈哈……我会记得的。”叶歌移开视线。他当然知道安德莉亚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见色起意而已，对那家伙来说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家常便饭了。
不过卡纳尔崇尚的是自由恋爱，追求女孩用的也是正常手段，追不到的也不会强求，所以一直以来安德莉亚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管怎么说，追求一位正职牧师确实是有些过分了，所以安德莉亚才要敲打一下卡纳尔。
贵族与圣教的关系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楚，但她并不希望其他人误认为这是一种信号。葛林家族是葛林家族，卡纳尔是卡纳尔。他个人就算和牧师们关系再好，也不能代表葛林家族的意志。更何况，卡纳尔本身是有婚约在身的，这样做又将圣教的颜面置于何地呢。
“算了，先不说这件事了。”安德莉亚叹了口气，换了个坐姿，稍稍正色道：“叶歌，这次你回来罗德城，应该是打算回第七教堂任职了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向教皇大人申请调回第七教堂。”叶歌点了点头。
“其实当初你也没必要离开罗德城的。”安德莉亚有些遗憾地说道，“虽说圣女大人确实向教皇检举了你的行为，但无论是圣教还是官方其实都对那起事故进行了定性，而你也只是其中的受害者而已。哪怕检举真的成立了，以教皇大人的习惯最多也只是让你进行为期几个月的自我检讨罢了。”
“我知道。”叶歌很平静地说道，“教皇大人并非真的有意刁难我，否则也不会让我升任正职牧师了。是我自己要求调去卡伦城的。”
“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还请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依赖卡纳尔，或者是依赖葛林家族。”安德莉亚十指交叉，语气平淡地说道：“对于我们贵族来说，很多事情本质上都只是在利益和颜面之间做出取舍而已。哪怕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我们要包庇你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大可不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在乎你的人有很多，没必要为了那些不在乎你的人着急。”
“我相信圣女大人只是被一时愤怒和恐慌蒙蔽了双眼，等到她冷静下来，自然会认清楚事实的。”叶歌不置可否地回答道。他从安德莉亚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一些其他事情，对方似乎并不清楚他去卡伦城到底是做什么的，只以为他是为了远离爱丽丝才要离开罗德城。
看样子，卡纳尔确实对安德莉亚隐瞒了不少事情——他肯定是知道叶歌去卡伦城任职根本就不是因为爱丽丝。或者说，不完全是因为爱丽丝。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但对于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是很在乎的。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不尝试一下么？至于她需要的报酬，我这边会帮你准备好的。】
阿卡莉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叶歌脑海中，似乎在引诱他更进一步。
“……我可以认为，这是你所认可的选择吗？”叶歌有些犯难，原本已经作出的抉择又开始动摇起来。
【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去干预你的选择。只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任何除了帮助以外的精神支持，这种小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当然，前提是我还醒着呢。】
“看来对你们牧师来说，那位圣女大人的存在确实有着特别的意义，就连你也不能例外么。”安德莉亚似乎陷入了沉思，等到马车即将驶入内城时，她才打开手里的折扇，遮住自己半边脸颊，“叶歌，你是个聪明人。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你都显得漠不关心，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已经失去了欲求。那种人并不存在，只不过是所求甚大而已。”
“那在安德莉亚女士眼中，我到底又谋求着什么呢？”叶歌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眼睛反问道：“还是说，您确信我有这样的价值？”
“你是卡纳尔的朋友，光凭这点我觉得足够了，哪怕这份投资现在没有回报也无所谓。”安德莉亚笑起来，“你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所以动用些小手段应该也在你的容忍范围之内吧。这件事情不需要你参与，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就可以。”
“什么答案？”叶歌明知故问道。
“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那位圣女大人确实是高不可攀的。可她只是圣教的颜面，并非是不可或缺的。反过来说，她一直不被允许离开中央教堂，其中也是有各种理由的。”安德莉亚微微掀起车窗的帘幕，望向远处的中央教堂，“你见过那位教皇大人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