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轩子。”
他坐在河坝上，视线停留在天际线之外的某处虚无，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奇怪笑意，在沾满夕阳气味的晚风中开口。
“嗯？”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今天？啊……今天还是不听了。”
懒惰之人不听得不到答案的故事。
“十三哥，最后可以告诉我了吧，‘黎明夜骷髅’的结局。”
“啊，那个故事啊，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居然还有疯子十三不知道的事情？”
“嗯，完全没有头绪。”
“哈啊，明明最后还好好地期待了一下呢。”
“与其从我这里获得答案，不如自己动动脑筋，怎么样？”
愚笨之人难解百缠之丝。
“十三哥，如果你都想不出来，我就更别说了。”
他嘴角那种奇怪的笑意更加浓厚了。
“呐，轩子。”
十三转过头来，夕阳在他的眼睛里折射出难以言喻的光。
“想变聪明吗？”
“嗯？……嗯 。”
“轩子，你是特别的。”他站起来，昏黄的天和昏沉的风在他周围铺开昏暗的气氛，让他在残阳最后一丝光影中变成了一个无比高大的人。
“你有足够的天分和灵性，缺的只是技术和经验。
“不畏惧我这个疯子，能够平等相待的人，你是第一个。
“能解开我设下的谜题‘九枝槲寄生’的人，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能够告诉你的，只是一个疯子的经验与技术。”
他第一次露出了平稳的笑。
“这是我给你的送别礼物。是否合适，未来你自己摸索吧。”
十三挠了挠脏乱的头发，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将一切变成有效的信息。”
疑惑。
他很快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罗列所有信息的组合。
“然后第三，证伪。”
十三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竖起来的三根手指，嘴角的笑容重新变得奇怪而诡谲。
“做到这三步，理论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么‘黎明夜骷髅’……”
“那个是例外。
“逃出我的推断的故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这个故事完全不合理。”
原来如此。
“所以说‘黎明夜骷髅’只是个差劲的故事吗？”
十三露出了凄凉的笑。
“但是这个差劲的故事却真实发生了。
“所以只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我的逻辑有漏洞。或许是信息失真，或许是组合缺失，也有可能是证伪出错。”
天暗了下来，染上夜色的风也逐渐带上了些许寒意。
“走吧。”
他重新在堤坝上坐了下来，朝我挥了挥手。
“嗯。”
我没有说再见，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了。
“最后还有一句话，不听也罢。”十三定定地看着远处无尽的夜色，开口道，“轩子，你是聪明人。”
“不要太聪明，学着闭上眼睛捂起耳朵装笨蛋。
“别走哥的老路。”
“知道。”
那年我九岁，十三正好十三岁。
隔天我就回到了城市，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父亲安排我到乡下忆苦思甜的小时光。父亲对我管的很自由，哪怕我和村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打上交道也没有阻止。
只有我知道十三不是疯子，十三很聪明，这份聪明甚至强大到无所不知。
直到现在，我都忘不掉那个一直坐在河堤上的单薄背影，还有他讲的故事，他说的话。
那是我和十三最后的对话。
或许，也是现在的一切最初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