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帆船、公会、麦酒

作者:冷星月空 更新时间:2017/4/11 17:21:21 字数:2362

好吧,这样的事件只是不足为道的小插曲。

真实年龄超过三千岁的巫女早就练成了泰然处之的心性,很快便将它抛在脑后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幅越来越清楚起来的场景画,那决意在火焰中与曾经的豪宅一同踏上终点的金色身影。也许只是一瞬间,它却像一根钢针般死死地扎在灵榛的心头,甚至她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有愈发刺痛的迹象。

艾达,为何你会作出这种选择?

(事实上,你很像她。)

青年最后的笑容历历在目,然而这时的巫女仿佛在其中读出了更多的苦涩与无奈。

或许,正是这睁眼看着恋人的生命在怀中逝去、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疲倦组成了他多年来的写照吧!可此种经历,又碰巧是她不能理解的,就像艾达在夕阳下的房间里告诉过她的那样,因为她不曾亲身体会过,哪怕她已经比常人多活了四十倍的年岁。

或许认为这时候应该想些别的事情了,灵榛强自扭过头去,不再盯着水面上的那张几乎快要模糊起来的少女面颊。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揉了揉眼,排出脑海里沉重酸涩的部分,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让自己的身形消失于来来往往的桥上人群中。

时过正午,稍事休息之后,汉考克城内似乎又繁华起来了,不过对于这座边境连接着大陆中央十字路口的小城而言,或许已经变成了常态。而一道黑色斗篷的娇小身影便夹杂于其中。

海蓝色旗帜挥动时,河湾的港口处又是一艘满载着金币的帆船出航了,盘旋的白鸥是吉兆,象征着它将在回归之际带来填满整个货舱的玉米。

刚刚在街边吃过一杯两碗粗茶淡饭的脚夫,大概想起还有余活没做完,匆匆忙忙拉起了身后停放着的独轮推车,与一双衣着华丽执扇谈笑的贵族夫妻擦肩而过,拐入一条虽然狭小、却有无数异域人士摩肩接踵的巷道。

随手拍去肩膀上留下的一两点灰迹,贵族夫妇瞥了拥挤的巷道一眼,对着脚夫的背影嘀咕了一句。

当然这可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这一个半小时内漫无目的的寻找旅途中,灵榛偶尔会来到路边压低声音问上一两个路人,点点头后,便又继续随波逐流。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她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孤单。像现在这样,没有目标,更没有所谓的交谈的对象,因为在所有其他路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戴着兜帽路过的人,和这座城市没有任何联系的旅人。

仅此而已。

为什么,已经故去的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呢?

本来早已压下深处的问题又浮上水面,使她的怀疑加深,内心迷茫。幸好在烦躁地解决完手头上用一枚银币换来的两只苹果之后,处理完肚子乱叫的问题的巫女,终于来到了此番行程的终点。

黑色的瞳孔扬起,视线穿过一切行人的阻碍,望见了街对面的一座白色的建筑物,风格硬朗,豪气外露。

直到这时才有一线阳光穿过了乌云的阻碍,然后兜帽下露出了略带惊喜的表情。就像那位正要迈步进入大门时,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似地转过头来,一边招手一边赐予灵榛以微笑的灰发猎人那样。

“噢?因为实在耐不住等待的无聊,便离开去野外逛了一圈,却发觉自己忘记了时间……结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并且,当时正好是汉考克城门开始放行的点,所以没有找到这辆马车的你,就只好进入城镇来试图寻找我们了?”

注视着身旁已经掀开斗篷的红着脸的黑发少女,游猎人冯顿忽然大笑起来了,毫无顾忌地拍了拍巫女的肩,将她摇憾得七荤八素。

“哈哈哈!真是个如同羊羔般可爱的女孩。”

“喂喂……”

分明已经和这大大咧咧的老家伙同处了二十六天,此时的灵榛竟莫名觉得尴尬了。

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肩上使她心安,片刻前还存在着的顾虑陡然无影无踪了,于是只能没好气地缩起身子,往侧旁的空位上挪开几尺,皱着眉头小哼一声,不打算对此作任何的解释。

银灰猎刀标识的旗帜高挂,这里是临近黄昏的汉考克地区佣兵公会。

当初也正是推测着中年猎人是不是会在此地出现的想法,推动着少女一路询问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并且幸运地与目下正坐在她身边的这位相遇,只不过呢?对方似乎是快要喝醉了。

看着大木桌上的整整两大扎劣质啤酒瓶,灵榛倒是真后悔起一小时前为何不干脆装作没看见般,直接从这位猎人的身旁经过了。

不过至于现在这副难堪的境地,巫女倒也觉得无所谓啦。正是因为猎人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所以灵榛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才没被揭穿,否则按照正常情况,对她这位旅伴还算关切的冯顿必然会提出质问,毕竟自己可是失踪了将近两天半的时间。

话说回来,她可从未想到过这栋严肃的建筑里竟会供应老猎人最喜爱的啤酒。

所谓的公会,一般不都是一本正经商谈事务的地方么?可是如今的灵榛扫视着周围平行陈列开来的其它桌位,大都被装备简单的佣兵们占据着,一边谈事一边饮酒,看起来真是酣畅淋漓。

当然这种观赏的闲情逸致自然无法持续多久。

“唔喔,好喝……小姑娘不如你也来一杯吧!”

“不用了,我不喝。”

推开某只径直撞向自己面部的半空酒杯,眯起眼睛的灵榛叹道。像这样的事情早在十分钟前就发生过,当时的猎人还算相对清醒,见到巫女小尝过一口之后直泛恶心的难过神情,也便不再强迫了。

看样子这一幕又重演了。

“是、是从来没喝过吗(嗝)?”

“可是可以这么说……”

其实不是没喝过,两天前的宴会之夜上身穿白裙的灵榛刚刚尝过伯爵府上的珍藏进口红酒,据说还是十年陈的,那口味就算她再怎么不适应,也和这种粗制滥造的麦酿酒不是一个档次的。

眼前此杯完全难以下咽啊,真不知道这些佣兵的口味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当然偶尔,巫女会悄悄放耳去聆听周围人对于酒的评价。但那可都不是关于酒的味道如何如何,而是它们大约采用的是哪个地方的麦子。

或者“那个地方可是我的家乡啊,不知不觉六年过去喽”、“这不是索契珂谷的麦子吗?不知道那里今年的收成怎么样”,甚至更有“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了,也不晓得当年我亲自封存在妻子橱柜里的那一大桶好酒料如今成了什么味道……别到时候被咱那可爱的女儿给偷尝哩!”

目光收回到身旁坐着的冯顿身上,却恍惚发觉这位豪放的猎人的笑容里藏着些她无法读懂的东西,眼神聚焦得很远,仿佛是在看着某些难以企及之物、而不是桌上触手可及的大酒瓶。

也许直到这时灵榛才意识到,他们其实都是些差不多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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