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艾比奈拍着小手,满脸笑意地看着眼前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在他们周围,一切如同时间停止一般。海盗们一动不动,不再有风吹拂在脸上,树叶却保持着被吹起的姿态。片刻之后,所有在场海盗连同地上同伴的尸体一起开始慢慢化为飞灰。
“我该叫你艾比奈...还是叫你七月。”男人喘着粗气,平静地看着少年。
就在被海盗的长刀挑开肚皮的瞬间,他就开始逐渐想起许多事。
地宫...
密室...
梦神之血。
“随你。”少年看起来心情很好。在他身后,天空、阳光、岛屿和海洋都在逐渐消失,空间逐渐被无边黑暗填充。
“那么,姑且叫你七月好了。”男人点点头:“有什么要问的问题就快问吧。”
七月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要问?”
“...”
看到对方这样,白发的少年有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算了,不逗你了。”
他饶有兴致地端起对方虚弱的脸:“虽然确实有很多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但你目前的表现让我产生了兴趣。恭喜你通过了第一关!那么我呢,决定把这些问题留到后面再问。”
说到这里他啧啧地绕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转了一圈。
“一个即便失去了力量也仍然会为了保护弱者而献身之人,即便是我这样的恶灵也很难不认同呢。”他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点对方染血的下巴:“鉴于你在这个场景的表现让我很满意。现在本海皇大发慈悲,向你隆重介绍——”
少年站起身,闲庭信步地走到“父亲”的尸体面前:“如你所见,这是七月的亲身父亲。”
又指向保持着悲伤神情的“母亲”:“七月的母亲。”
又指了指自己:“七月。”
最后指了指地上昏睡的沙里奈:“你猜猜这个是——”
“也是七月。”时一即答。
真是奇异的感觉。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虽然因为身体在梦神之血的作用下成功介入了七月的深层意志,但如果在这里交代了,恐怕现实中也不会好到哪去。
可是他也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对策。直到此刻,他仍然无法联结自己的阵列水晶,还是处于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状态。
甚至目前恢复的这点心智恐怕都只是对方有意掀开的一角。
“哈哈哈哈...”站着的“七月”愉快地大笑起来:“好!太有趣了!不愧是纯白平原的贤者。”
“在真实的这一天里,你们是在家中被海盗们上门突袭的吧。”时一强打着精神问。
“这很容易猜到,不是么。”少年点点头:“原本的那一天里并没有你的出现,我们自然也不会出现在数哩外的海岛上。”
“所以你是在目睹了双亲倒下之后觉醒的海皇之力?”
“首先,海皇之力这个说法我自己都表示存疑。另外我也并非后天成为你们说的这种生物。”七月好像对时一的猜错很高兴:“从我出生开始,周围的人就知道伊尔奈家出现了一位海皇。”
时一有些疑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导致思考能力出现了问题:“你都长那么大了都没有海妖祭司找上你?”
七月冷哼一声:“你倒是对我们一族的事情知道不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海皇已经消失了数百年,整个海之族群的社会形态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又怎知有多少海妖愿意迎回海皇呢?渊海教派,又是否还是久远的历史记录中那个向来无条件支持海皇的组织呢?”
时一哑口无言。不是他觉得对方有道理,而是对这种沾点政治的问题他从来都很抓虾。
不过他还是决定趁着自己还有气继续问点别的:“所以那年发生的事就是,你们的村落被海盗毁灭了,而你觉醒力量杀光突袭倒家中的海盗后就逃跑了?”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七月好奇地看着脚下的男人,“你对我不好奇么?”
“你的身份很难猜么?”时一很想呵呵嘲讽一下,不过他的手脚从最开始的发冷到现在几乎失去了知觉。在这进气少出气多的状态,能省点斗嘴的功夫都意味着能多问一个问题。
“不,我当然不怀疑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可是,你究竟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少年漆黑的瞳孔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时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避开少年的视线,而淡然地与之对视。
“我好像嗅到了藏起的小心思。”少年好奇地看着男人,纤手轻轻放在他尚有些温热的胸口,感受着那里逐渐微弱的心跳。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把嘴凑到男人耳边:“被你们称为海妖的我们,在遇到喜欢的人以前,是不会产生性别的。”
“等一下,”感受到对方逐渐用力的时一用力喘了口气,按捺住自己莫名变快稍许的心跳:“时间不多了,但还想问一些东西。”
“嗯嗯,请说。”
“我们在外面见到的两次七月,其实都是躺在地上的这家伙吧。”时一看着“沙里奈”。
“当然当然,很有意思,不是么?”七月愉快地笑起来:“你要不要再猜猜,军事学院的那些家伙有没有见过...我?”
这点毫无疑问。或者说,面前这个所谓的七月恐怕就是老院长产生犹豫的根源。
虽然对方此刻表现得更像是个魅魔,但时一不会认错,眼前的七月看着自己时眼底所流露出的,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看待猎物的眼神。
情况很糟。眼前的黑七月在种种表现上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事实上他从没想过在七月的内心世界竟然有着这样一个存在,能够将他和七月本尊的心智和记忆玩弄于股掌。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意志足够强大,因此这个家伙暂时还拿自己的心灵坚壁没什么办法。如果什么时候眼前的这家伙开始能够洞悉自己的念想,那就意味着他的处境将陷入完全的被动了。
那就这样吧...
他最后深深看了面前微笑着的少年一眼,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在意识重新归于沉寂的瞬间,他好像听到不知何方传来的一句如同梦呓般的祝福:“加油啊,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