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死……?”
他是认真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表述可能不大准确……我不清楚怎么把你送回去,但是只要在梦里死掉了就肯定能醒来的。所以,你有想法吗?”
黎明的天使变成黑天使了,西弗这样想。
“这真的是梦?您保证?”
“保证。再说,你马上就会用自己的眼睛证明这一点的。”
看着眼前人赤诚清澈的眼眸,他心中那一点怀疑也消失了。
“我的话……飞翔,然后坠落。”
夏缪笑了。“我也觉得这是一种很棒的死法! 那就来吧。握紧我的手。”
西弗的背后突然凭空伸出一对机械翅膀,他惊疑地试着拍打,扬起天台上的灰尘。转头看夏缪,他背后是粘在轻质框架上打过蜡的纯白的羽翼,显得游刃有余。
接着,他真让翅膀拍打起来,飞到空中。
“想象你能飞,想象这就是你自己的翅膀,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想象和相信! ”
夏缪向西弗伸出手。
巴别塔的上空一束光芒洒下,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天使了。
西弗伸手去够那光明灿烂的人影,不自觉双脚已经离开地面。
“好样的。跟我来。”
他转身,向高处飞去,西弗勉勉强强跟在后面,笨拙地拍着翅膀,试着追上他。这奇幻的感觉,像是在空气中游泳。他从来没这么轻盈过,身后的翼不需要力气就能飞翔,他只需要想象它能飞。
风如水般凉爽,滑过裸露的皮肤,穿过黑色的乱发,吹得衣物直舞动。他让翅膀大力拍打,迅速地向上冲去,这绝妙的掌控感让他
仰起头,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任由风吹乱头发,几乎想要为这畅快感受欢呼。
“你知道吗?之前还从没有人可以入我的梦,你是第一个。醒来之后我真的很想认识你! ”
夏缪顶着风大喊,西弗听到的只有只言片语,但是“很想认识你”让他无比开心。在学院里被讨厌了那么久的自己,居然也能听到这样的言语。
夏缪在笑,在大笑,飞出各种漂亮的轨迹,一头金发在风中乱舞,像头上的光圈。羽翼有力,扑面而来的生命和晨曦的气息。
西弗没有意识到,周围正在变得越来越亮。深穴中的巴别塔从未有过这样的光明。两人小小的身影仿佛自海底的钢铁丛林上浮,周身颜色便越来越浅。
眼前城市这前所未见的模样,洒满金光,美得让他心悸。心中有一种怆痛,像怀念,像是忘却了的久远过去。一瞬间仿佛永恒。
夏缪也不笑了,静静地看着周围的景色,扇动翅膀,扰动光束中的尘埃。周围开始有云彩了,也显出金色来。
“这是圣域,这是天空。”西弗小声念叨着,不想夏缪听见了,回过头来看他。
“都不是。这是我的梦,也只是我的梦。”
“你看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有时,在现实世界中,你也会看见美得惊心的事物,这时候你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那是你曾做过的梦啊。我能回想起我所有的梦境,并在清醒梦中将他们重新构建。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这金光,这云,其实是你自己心灵的投影。”
“到顶了。”
西弗向下一看,发现最高的大厦也在他下方了。他从未这样俯瞰巴别塔。
夏缪飞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他映着光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来,和手的冰凉截然相反。
“一起坠落吧。”
于是他们背上的翅膀凭空消失了,于是他们不再在空中悬停,于是风开始呼啸着滑过脸颊,吹得眼睛生疼。
夏缪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别看着下面了,反正都要摔死的。看看天空。”
他从另一只手的指缝里看着上方的光明。
失重的感觉不好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但是看着周围的云和光,西弗似乎又不觉得难受了。相反,他希望这一刻能延续地更久。
“我有点害怕。”一会摔成什么样?反正是梦,这不重要,但是坠落总是可怕的。
“别怕。死神是我的朋友。”
西弗转头看夏缪。双唇微抿成笑容,随着光影的变换,双眼显出奇异的光来,近乎疯狂。头发散开了,在强风中猎猎飘扬。
他做不到这么坦然,就好像他在空中也没有他这么游刃有余一样。夏缪似乎习惯了飞翔,习惯了高空,习惯了做梦,甚至……习惯了死亡。
“你死过吗?”他这么问。
“我梦到过死亡那么多次,这对我更像是记忆。我相信死神在另一边等我,他会欢迎我的。我只是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样的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疯狂的?跟你想象的那位画师不大一样吧?”
疯狂?似乎是的。但是……他在看夏缪画集的时候,一开始就以为这是个疯狂的人。那种奇绝瑰丽的幻想风格……后来他又听说梅尔先生是位值得尊重的绅士时,他还一度很惊讶来着。
“如果您不是这样,我反而会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