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8/27 16:34:12 字数:3205

昭历110年元月元日,小雨。

今天是合家团聚的日子,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过去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何驰依旧在都察院中挂着闲职,不过昨天贡院已经传话来了,要何驰进入贡院开始准备考试细则。

刘协被何驰送去了崇文馆成为了天子伴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子半路杀出来硬要何驰举荐一个伴读,何驰便只能将刘协推了出去。比起举荐其他交往不深人家的孩子,刘协至少道德上不会出现偏差。

至于四书五经,太子身边就不缺懂这些的人,刘协所学的东西一是珠算,二是实用主义哲学,这些都是那些啃书本的先生不曾教授的新鲜事物。八岁年纪车接车送,刘协也算成了一个公务员,何驰没有给刘季写去书信,想来他们识字不多未必能看得懂。

“夫君,想什么呢?”

何驰站在前门发呆,雨滴淅淅沥沥连成珠串落下,现在何驰已经从御史中丞变成了副考官,可以忧心起考生之事了,随之的心事便是滚滚而来。

转身面对走来的曹纤,何驰轻轻搂住她的腰腹,此刻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时间可过得真快。也许自己现在就该为将来打算,出海的航路和大船应该尽早开始建造。

“今天元月元刘协读完早课便会回来,我在这里等他,你快进屋去小心着凉。”

“我看夫君似有心事。”

“你猜错了,我是准备有心事,至于要装什么现在还没决定。”

何驰的手不规矩起来,曹纤嗔怒的一拍,离了他的怀抱进屋去了。恢复站姿的何驰举目四望,那街角两个人还在盯着自己。

“何考官!何考官!”

何驰也没打算久站,正想着回去廊下歇着,突然有几个读书人冒雨前来。这些人约有十几个,都是被雨淋的透透的,这么冷的天这群人一个个口吐白霜没了个人样,领头的几个何驰认识,就是在他府中抄过书的人。

原来这些读书人本来是住在高升楼的,那是一家专门隔小间外租的客栈,一天一间二十文仅能让住客有个睡觉的地方,每张床之间都有木板隔着算是个单独的空间。这本是穷苦考生的立锥之地,今天却因为来了个王爷府的,把考生们都赶了出来,说店里换了东家要加钱。

“王爷府的?哪个王爷府?”

何驰是真的恼了,这才过到元月元就一大批考生在大雨天从客栈里被丢了出来,司隶府和六扇门都不管,这个王爷指定是真的。看着他们冻得直哆嗦,何驰先让他们进屋,何府里就走廊很容下这么多人,思宁拿出了三个火盆出来,媚娘又按照何驰的吩咐把书房里的奏折拿出来点着供大家取暖。

“那你们的行李呢?”

“都还在客栈里,有几个同乡的看着。”

“好吧。既然是换了东家,也不好和他们来硬的,你们先在这里烘干衣服我去帮你们想想办法。”

办法终究还是有的,何驰在京城里熟人不多,不过他的脑子的好使,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能帮上忙。

“何大人!”

常顺对何驰的到访表现出了十成的热情,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了那三个字。

“常公公!”

“你是来还那五万贯钱的吗?”

“不是!我此次来有一件大事要常公公帮忙。”

“你好意思开口让我帮忙?!”

常顺杀了何驰的心都有了,这何驰做什么都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不知怎么沾上了他还尽遭霉运。这啄春园损失了一个小婢,一个镇楼,还有和镇楼共处一室的五万贯钱,特赦令是下了,但是这亏空可就落下了。半个月不到,六万一千贯的亏空,常顺接手啄春园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哑巴亏。

“有许多考生因为客栈换了东家被赶出来了,现在没个着落,还望常大人出手相助。”

“先拿六万一千贯钱来。”

“我何驰身上没钱,但有一物可押,常大人要是愿意行方便,我用它担保一年之后双倍奉还。”

“拿来看看!”

何驰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一卷圣旨,常顺两眼一瞪,心想这何驰怕不是奉旨办事,他刚想跪下就见何驰将圣旨抛给了他。

“车裂……”

“常公公你可看清楚了,我若未尽督考之责,这就是我的下场。我若是死了,你尽亏六万一千贯钱,我若活着别说这六万一,就是再给你造三座秀春楼又是什么难事!”

常顺将圣旨收起,心中对何驰倒是升起了几分敬佩,虽然亏钱是铁打的事实,但眼前的何驰可是接了圣旨,如果督考失职就是车裂之刑,一个已死之人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这么一停顿常顺忽然想通一个道理,这何驰能在短时间内特赦走两人,其能耐莫非在内廷?

“何大人,不得不说你是好汉,你有胆量。”

“不敢当!不知道常公公能帮这个忙吗?”

“忙倒是不难帮,从这往南走三百步有三条巷子,分别叫匣子巷、中书巷、指里巷。三条巷子十几间房子、八个小院、五个大院都空置着,住个千把人没问题。”

“谢……”

“别忙谢!”

常顺微微一笑,何驰也猜到了,三十几间房子空置着,哪有那么好的事,要是那里能住人早就被乞儿们占领了。

“何大人可知道兴武裴元枝一案。”

“略有耳闻。”

“裴元枝横行京城,当年先帝出征在外,他便趁机欺弄太子,最终龙颜震怒,兴武大帝带着三千轻骑返回京城一夜便把裴元枝全家斩绝。足足六百口人无一幸免,连其襁褓之中的幼子也被溺死在井中,与其有书信来往的五户官员也尽遭灭门。”

“你莫非说的就是那处?”

“故事还没结束呢。”

常顺卖了个关子,他需要整理一下语言,因为接下来的事他也是一半听说。

“兴武皇帝肃清后,当天夜里就走了,百姓闻之蜂拥而至,将那六百口裴家人烹而食之。那三条巷子重建过两次的,也请了无数道士入宅驱鬼,却一无用处。每到子时便能听到那裴元枝在油锅里惊叫,故而无一人敢去住。”

“裴元枝是个死人,我也是个死人,那就看看谁比谁更像死人吧。”

常顺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深劝双手将圣旨送回,伸出右手向那三条街巷一指算是帮了忙。

神鬼之说何驰自然不信,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去看一看,雨中骑马而行,何驰身上的衣服早就如那些被赶出客栈的书生一般了。等到了那三条巷子的路口,一股与洛阳毫不匹配的死寂扑面而来。这三条巷子房子修的极为考究,看得出才翻修过没多久,因为都用青石板铺的院里院外见不得几分绿色,只有几颗用砖石围起来的苍天老槐树点缀着这些孤寂的房屋。

如果不是那个鬼邪的传说,这里可谓拎包入住的首选地点,甚至还遗留着上一任房主的家具,看来那时他们走的匆忙,为了避这恶鬼连家具都不要了。何驰不断凝神扫视四周,但凡有人他都能一眼透视到,毕竟那么大个显示框想不注意到都难。

转了一圈何驰并没有收获,这里怎么都不像一个闹鬼的地方,于是他又将视线转到屋顶上,紧接着又向下看去。

“地下有人!”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人就在何驰脚下不远的地方,这么说地下有人,那这里也许就有通往地下的密道。由于刚才何驰骑马而来,似乎惊动了地下的住户,有一个人开始往街口一间房子移动,最后通过一个向上的斜坡停在了房子墙后。

这建筑着实巧妙,夹墙修的非常隐秘,从外面根本注意不到那夹层的存在,看那人停在了街口的房子后面,他或有机关窥视街道上,又或是能听到何驰的声音。

“前辈!”

何驰下马进屋对着那墙一拱手,躲在墙后的人顿时一惊,何驰能看到那个方框晃动,但也就那么一下,随后方框就定住了。

“前辈!我乃此次会试副考官何驰,贸然叨扰前辈实属无奈。今有考生被人霸了客栈无处栖身,我知此处有房故想让他们在此借住!”

不管墙后是人是鬼,何驰都给予了足够的敬意。按照这个房子修的样式来看,也只有中书巷当头的一间有鬼,其余房子都中规中矩并没有隐藏空间。按照这个想法来推断,藏在地下工作还要通过夹层关注外界环境的,而且常顺大概率也知道有这么一群人。

难道自己撞到了天策军的神机营工坊?何驰的眼睛盯着地上,这一点点扫视过去,都可以发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要么是神机营工坊,要么就是鬼营驻扎地,何驰能推断出来的就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咔嚓!”

那个躲在夹层后面的人随着墙壁的翻转出现在何驰面前,这是一个断了左臂的角色,他大致中年气色披着头发身穿灰色长衫与正常人类别无二致,他的脸上还有一个爆炸性创口,应该是火药爆炸所致。

“久闻何大人通晓洞悉之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敢问阁下大名。”

“还是不通名的好,何大人既然要用便用吧,但我要说明此地鬼魅非我等作祟。”

“不是前辈?”

“等等我下去之后自会放下断龙石,此条道路短时间便不会开启了,您请自便。”

看着那位中年人随着墙壁翻转退回暗道,紧接着就传来了巨石下滑的摩擦声,最后一声巨石落地的巨响,这墙后的道路应该是被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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