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3/8/30 17:03:17 字数:3980

项田与刘季守在田埂上,眼看这一地金黄就知道今年又是一个丰年,何驰的米粮其实只需要再维持十天,等秋收一打谷江夏的粮食市场必然崩盘,十文一斗都是天价了,如果官家去收能给三文一斗都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咬咬牙挺到秋收打谷也并非难事,不过那场暴雨给何驰提了个醒,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你怎么能确定不会突然有一场灾害过来,将这秋收的大丰变成大饥。

生下曹枢后,何家的小婴儿团队又添了一员,已经有两岁的弟弟妹妹已经能满屋乱爬了,如今少容夫人跟着何劳禄去赴任,庄子里全由媚娘带着奶妈育儿。

何驰的弟弟叫何平,何驰的妹妹叫何悦蕊。两个小儿已经是出落的可爱,曹纤和悦岚经常来抱他们玩。

前些日子曹纤一直忙在外头,替何驰张罗粮食的事,庄子上添了一些新的产业也没空去管理,幸亏有襄阳城里原来的熟手跳槽过来指教,这些副业才一样样的立住了。曹家布庄转手之后经营不善已经落下了好多亏空,原来的三个大工干脆带着十个小工和一个账房先生出奔到曹纤手下,都是原来的班底,坯布也是原来的渠道,架好染缸调好火候新的染坊就地落成,现在庄子南角扩出了一片,每天彩布随风飘摇,新作的布料送到曹纤手中也成了可以通兑的一物。

“换好了吗?”

“这么珍贵的绸子,怎么能穿在我身上。”

“只是打个样子,媚儿姐姐快走出来让我瞧瞧。”

染坊里出了两段好料子,一段黑绸细腻如墨,一段红绸艳胜杜鹃。曹纤得了这两匹绸缎,便将那红绸做成了长裙和一件肚兜,自己小巧撑不起衣服样子,于是就干脆让裁缝照着媚娘的体型做。媚娘大着肚子,长裙无法收腰只能半披挂在身上,曹纤也只想看个效果催她穿出来让大家看看。

外面都是女眷,媚娘也就不拘束了,抱着肚子挪出门去,只见悦岚和曹纤两眼放光看着她。

“平民百姓怎么能穿丝绸,这料子给我真是浪费。”

曹纤上来拦住想要钻回房的媚娘,笑着说道。

“要躲干什么,这绸子就是做给你的,真是人靠衣装,媚儿姐姐原来还有这样的风韵。”

“妹妹不要取笑我,我这衣衫不整何来风韵。”

“要不给你面镜子,你自己瞧瞧,这哥哥要在一定不会放过你。”

悦岚也跟着起哄,走到媚娘面前说。

“这裙子还少了点装饰,要是在胸口用金线绣上金枫叶,袖口来一道云纹,那才是十全十美呢。”

媚娘心中不安,看着悦岚身上的素裙,轻声说道。

“我这当嫂的实在受不起,妹妹的纱裙不合身了,理应给妹妹先做。”

“我的衣服可不急,自然要挑最好的颜色染。”

曹纤点头,她劝媚娘安心。

“大家都会有的,染坊又不是只开一天,况且哥哥持家有道,不差这几身衣服的钱。”

试穿的衣服效果着实惊艳,尽管媚娘挺着小腹,但那绸缎如流水般的线条感将她的体态完美贴合,也不知是人更美丽,还是衣服更漂亮。回到房里脱下衣服,看着还没有装饰的胸口和袖口,媚娘拿出针线却不敢轻易在绸子上尝试,便展开手帕打算先绣个样子。

曹纤进了屋,看着已经取针的媚娘不说话,只递了几块裁剪下来的不大不小的红绸给她说。

“绸子与那粗布不能比,姐姐要绣就用这些吧。”

“妹妹怎么敢呢,绸子也是我穿的?而且夫君还指着这些产业运作,一身绸子能换多少米粮啊。”

“还论这事,哥哥还会反对不成。”

曹纤用话堵了媚娘的嘴,这事如果让何驰知道他当然不会反对。媚娘拗不过曹纤便不说话,拿起女红准备一试身手。

“姐姐好好休息着,我还要去下面有事。”

“一切都由思宁照顾,你快去吧。”

两人十分和睦安稳,曹纤退了出去又朝着婴儿房里看了一眼,见三个小婴儿正在酣睡也定了心,向值守的奶妈吩咐几句,拿着那一匹黑绸便下了楼,为黑绸准备好的展示桌已经糊漆风干,现在就摆在展示厅最显眼的位置。

“曹乡君,有人求见,现正在外面的客房里,由潘安接待着。”

刘季自从送走儿子后,整个人变得斯文了不少,规矩礼仪也开始学了起来。尤其在何劳禄起复之后,这庄子里来的客人便多了起来,有人来做生意的商贾,有老爷的旧友,也有来庄上投奔寻事做的。曹纤手下虽然不缺做事的人,但眼看秋收在即,考虑到明年还要新开田亩,人手哪有嫌多的时候。

“是什么人?”

“是襄阳城里东城外何家的老爷,带着儿子来的,他儿子中了举人想在老爷手下寻个差事做。”

“去老爷手下寻事,来我这里干什么。不敢见火的金子能有几成真的,就是想得了我的推荐去老爷那有道遮掩罢了。听着姓何,却也不见老爷的本家带来引荐,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亲。”

曹纤摆正了黑绸,走出展示厅把门带上说。

“他送了多少礼,让潘安算一算,用酒和糖还他。就说三天前夫君骑快马回来,嫌我做事搓一顿打骂,现在脸上还有伤,不方便见客。”

“这!哪敢啊!”

“你只管去回话便是,记住一定要说的真些。”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夫君要怪你,你只用我的话丢他。”

“是!”

一个小巧的人管着这大庄子,怎么可能没有些手段,若是人人来求见都一律接下,这曹庄干脆改成客栈算了。潘安在京城呆过,能混成监考一双眼睛自然不会差,来人送的什么礼物到他眼里过一遍,便能估个大差不差的价。况且这迎来送往他十分熟练,教书的闲暇时候曹纤就安排他去庄门后的客房接待客人,也算知人善用、人尽其才吧。

曹纤的庄子也是一块铁门,普通百姓要见曹纤容易的很,唯独一些有求于人的登门,总能被拦在客房一道坎。

姓何的那父子两人被婉拒了却也不亏,所谓有礼有还,这两人带着一摞礼物来只捧了两个小酒坛和一个小瓦罐走,不过就这点小回礼也足够他们乐呵半天了。两人也不急着回家,而是往江夏城中的珍宝阁去。

这珍宝阁与何驰有段因缘,那做第一盏钨丝灯的钨矿还是用泥头金从他们手中换来的。如果要给他们冠个名头,大概可以在珍宝阁后面加个后缀,就叫礼品回收中心。城中并非没有当铺,只是这珍宝阁是直接的买卖,而且的范围更广消息也更灵通,有些当铺不收的东西他们能收能兑能换。就和那块钨矿一样,你直接以物易物也是可以的。

“小姐里面请!”

沈娟昨天就到了襄阳城,休息了一晚今天出来第一站就是这珍宝阁,这起源于关中的商业连锁杂货铺已经遍布昭国几乎每一个大城市。

珍宝阁的大掌柜便是关中首富——肖得意,听说他的财富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有人粗算过那明处的钱财就可以买下一座长安城,也是为了获得皇家信任,肖家三个嫡子两个守皇陵,一个在河北戍边。沈家的名声虽然不比肖得意差,但是体量与肖得意比起来,当真只是九牛一毛。

“这位小姐可是沈家大小姐?”

珍宝阁掌柜从车辇、衣着、随从和年级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又看了一眼沈小姐手上并没有薄纱团扇,便立刻招呼伙计取出二十多把扇子摆成一桌放着。

“掌柜的好眼力。”

“沈小姐大驾光临,真让我这小阁蓬荜生辉啊。这里有一把青云香风扇,小姐只管拿去使唤。”

掌柜的一点都不虚,挑了一把最好的扇子递到沈娟面前,沈娟这样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白要他的东西,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一个过来接下扇子,另一个看着掌柜的手势,掏出一枚金叶子放到他的手中。

“谢过小姐,谢过小姐。”

“真是好扇子,卖十贯不亏吗?”

“沈小姐是何许的人物,这点优惠是应该的。”

沈娟握着扇柄把玩着这团扇,心中欢喜脸上正浮着笑容,却立刻想到了那金貔貅的事,心中起了一阵绞痛。

“小姐这是不满意吗?”

小春自然知道小姐在想什么,用话去支掌柜道。

“我家小姐有些水土不服而已,让她歇一会儿,你们也是不懂待客,进来这么久了也不奉茶!”

掌柜一拍脑门直喊糊涂,转身回去立刻让小二准备茶水,又转回来要带沈娟去里面雅间。主仆三人在里间坐下,不多久茶也沏好了,伙计端上茶也退了下去。

“小姐歇着,有空只管吩咐小的。”

掌柜放下雅间的珠帘便不再打扰,又有客人来了他便去前头招呼起来。

小春说:“小姐又难过了?”

“歇一下就好了,不去想便是。”

小燕说:“那厮使得好苦肉计,就专攻小姐这样的软心肠,我才不可怜他呢,自己作恶打死活该。”

“是真活该还是假活该?”

小燕逗得小姐笑,自己也就笑了说道。

“小姐说真就是真,说假也是真。”

“就你嘴欠。”

沈娟一笑心中好过了不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茶水入口香气四溢这茶应该是贡茶中的一品状元,看来珍宝阁也不吝啬这些待客之物。

“何老爷,您怎么来了?”

门外掌柜迎来送往了一批人,突然来了一个“何老爷”,里面的沈娟心中一跳也不喝茶了,竖起耳朵听着。

“嗨!去曹庄讨了没趣回来。”

“曹乡君不在吗?”

“在是在,就是那何驰是个煞星。听说三天前他快马回来,嫌弃曹乡君办事拙了些,便一顿好打。”

“竟有这事?!”

“那刘季和潘安亲口说的,应该差不了。”

“这乡君刚刚做完月子,何家也是刚刚添了个子嗣,照理说不应该呀。”

“别人家的事咱也不敢多问,许是有话说,这夫妻之间吵架也是常事。要我说乡君也是傻,买几个小丫头进去任他打就成了,何苦自己挨着。”

这也是没有的事,里面的沈娟就是个铁证,至于曹纤为什么要这么说,就值得人们去思考了。

“这是曹乡君回的酒和糖,您给估个价。”

“这可是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曹乡君还的礼哪会有差。我带回家去也是糟践,不如换了钱。”

这何家公也是鸡贼,自己的礼物折回的这三罐东西真值,面没见到钱却赚到了也算不亏吧。

前面没了声音,珍宝阁的常客都会手势,三两下就点了钱回去,一点波折都没有。

“掌柜的。”

“沈小姐稍候。”

“把那收的东西拿进来我看看。”

“好咧!”

掌柜的将两罐酒和一个罐头糖放在托盘里端了进来,稍稍开了酒坛口子便是一股酱香飘出,这是酒真的不差。再看白糖如白雪一样,这点份量倒是不多,但不少达官显贵抢着要买,市场上有市无价。

“当真好东西,谢沈小姐,一共这个数。”

掌柜示意五十贯钱,小春眼睛都没眨,递出了银票。

“掌柜的看准了,沈家开的银票,天下通兑。”

“错不了!谢谢沈小姐!”

掌柜的正要让伙计去包起来,沈娟却开口打断他的动作道。

“看来曹乡君并不缺钱,怎么也不见市场上有这些东西卖。”

沈娟的话,掌柜的不轻易接话,左右看了看才说。

“许是有干系。”

“什么干系。”

“小姐要听,就出个茶钱吧。”

珍宝阁中不光有珍宝还有消息,这南来北往寻恩问丑,三成的消息都能在珍宝阁里买到。尤其是关于本地的消息,比如本地有几户大族,大族之中有几口人,什么人叫什么,喜好是什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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