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4/5/11 18:21:10 字数:4139

九月二十,淮北王驾临汉水,陈术押运火炮抵达京城,淮北王出入洞庭湖的一应调度工作都由荆州刺史何驰全权负责。正好他也有去岭南接李婉儿的大事压在肩头,故而这一个半月是断然没有时间北上京城的。

天子不希望何驰出现在比武大会上,故而做出了这样的安排,直到淮北王离开荆州何驰都不得空闲。毕竟那庐江水匪是个超脱常理的存在,之前会试时发生的事大行皇帝还心有余悸,时过境迁何驰的重要性对于整个昭国已经不言而喻。

与其让他来京城添乱,不如就用婚嫁之事把他压在南方,淮北王迎亲的行程虽然有所耽误,但依旧可以有效的拴住何驰,这个荆州刺史身边的人手被天子拆得七零八落,在他处理完江陵和南阳郡的事之后已然分身乏术。

至于鬼营探子回报的发生在江陵的事,大行皇帝不打算追求太多,其一何驰没有动兵权,既然没有触及到底线就没有原则问题。其二这是何驰属地之内发生的事,若是这点过错都不能容忍,何驰就真成了无权的空架子。让堂堂一州刺史赤脚搏命去惩治一地豪族,这种事说出去天子脸上也是无光,故而天子选择了冷处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天策校尉陈术觐见!”

陈术全甲上殿,身后两名侍卫更是具甲挎剑,他们肩头的两个牛皮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陆东淼掂量着这两样东西的份量,三人全甲一路护送这两个牛皮袋一定重如泰山。牛皮口袋一摘,两名天策精兵的胸前现出了一条斜挎的亮带,两只口袋一路北上从来没摘过,所有人都看到了牛皮口袋上结块的尘泥,猜度着什么样的东西要这样一路护送到大殿之上。

“启禀万岁,两门火炮已经于子时运抵天策大营。末将前来复命!”

大行皇帝点了点头,抬手一指陈术面前的两个落了一层灰泥的托盘问道。

“此为何物?”

“乃是两把新型火器,何荆州示下,运输途中枪弹分离,枪不见弹,弹不见枪。”

大行皇帝心中有些激动,什么样的东西要如此严密的运输,哪怕刘季等人带来的枪械也没有这样的安保措施,那些子弹只是装在一个皮包里由陈术统一管理。

“呈上来!”

李福先伸手将那满是厚灰的牛皮袋解开,取出其中的两个物件之后,才让两名太监将两个托盘呈到大行皇帝面前,贴着封条的木盒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行皇帝撕开封条打开了大乌木盒,只见两把手掌大小的武器躺在其中,那手柄上还经过了一番装饰,是一金一银两色麻雀。枪械之下还有一张信纸,大行皇帝摘过信纸,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国礼”。

大行皇帝冷哼一声将信纸揉成团,随手便将纸团丢给了李福,李福从地上捡起揣入袖中不敢多问。一众大臣都来了兴致好多人都伸长脖子往前探视,王爷们看得更清晰些,只听“哒哒哒”的转轮声传来,一把金雀左轮手枪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术低着头,此地是天机殿,天子不问他也不可能去答。大行皇帝拿着一只枪再去开子弹盒,当他的手指摸到子弹的时候,他猛的注意到了转轮上的孔洞和一个明显可以拨动的开关。上拨之后左轮打开,子弹一枚枚的填入,大行皇帝的动作明显越来越快,只等六弹装完,轮盘复位下拨按钮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笑容。

“陈术,这枪是这么用的吗?”

“天子圣明!”

第一次上手就会装弹没什么好吹的,毕竟何驰设计单管喷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故而喷子的开膛按钮和左轮枪上的开膛按钮十分相似,大行皇帝能用单管喷子打猎,大概也会一眼看穿这把左轮枪是如何装填的。

“装六响子弹该怎么用?”

“每扣一次扳机,便发一响,轮盘连转六响不息。”

“这么两把枪就是十二响。”

麻雀左轮的远距离精度和杀伤力完全不值得期待,但是无烟火药和铜制弹头加工成的金属定装弹保证了它在近距离作战时的威力,更不用说枪管里还埋着膛线,稍加训练的话打三十米开外的目标不成问题。

这就是国礼,的确够资格称为国礼。现阶段最先进的枪械和弹药就在大行皇帝手中,武器天然象征着权力,陆东淼和陆欢感觉自己已经被天子盯上了,自火炮问世之后大行皇帝的位置就变得越发稳固。

“立靶!试枪!”

天机殿前立起了木靶,两把麻雀左轮装填完毕,顷刻间弹药盒内就腾出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大行皇帝绝对不可能把这种火器交给别人,纵使现在两条宽袖十分碍事,他也耐着性子抬手瞄准。陈术只是稍加指点,之后便退到一边。

群臣的讨论声细细碎碎,但是枪声一响,所有杂音都消失了,第一轮六响,有五响都脱了靶子飞到墙上去了,最后一响子弹擦着木靶边缘飞了出去。不等任何人发表意见,大行皇帝就拿出了另一把银雀,这一次他一手抓着宽袖,一眼沉沉瞄准,六响一声一声缓缓放出,最后一发子弹已经十分接近靶心。

“恭喜陛下获此神兵!”

每每这个时候总少不了歌功颂德的人,大行皇帝意犹未尽的看着剩下的二十四响子弹,忍住了再来一次的冲动。他将左轮弹仓打开,面露笑意的将子弹壳攥在掌心里,弹壳上那烫手的温度像极了权力。

“魏卿!”

“微臣在!”

“传谕孔秀,让他率使团入京朝见!”

“谨遵圣旨!”

大行皇帝走过廖觉面前,当着他的面掂了掂手中的弹壳,弹壳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廖觉暗领圣旨垂下了头。大行皇帝满意的踱步将银雀放入托盘与金雀凑成一对,然后继续说道。

“尤卿。”

“微臣在!”

“传谕夏侯珏让他暂留长安养伤,并暂代长安兵马使之职。告诉他长安若生乱,朕就拿他是问!”

“尤素领旨!”

大行皇帝不想再回天机殿了,便向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会意上步高声喊道。

“有本早奏,无事散朝!”

等了几息见无人响应,大行皇帝便顺势而退。

“既然无事,那就散朝吧。”

文武百官呼啦啦的散去了,廖觉站在原地只等同僚退走之后,大行皇帝快步走到托盘前,将两把左轮、子弹和蛋壳全部装入一个肮脏的牛皮袋中。

“李福,速速备马,朕要换便装出宫。”

有这样的好东西,大行皇帝哪里还能坐得住,廖觉随驾出了宫,一行人来到新立起来的天策工坊里。从乌林拆卸下来的水力锻锤和锻压机等设备已经经过一夜的组装,有一台水力锻锤经过了调试可随时投入运行,锻压机的组装工序比较复杂,尤其是上升齿轮和配重的架设都是费时费力的工程,一夜时间空地上只是竖起了两根锻压导轨,真正的千钧锤头还没落地安家。

“启禀万岁,何工只教了工匠们加工骑枪的弹药,这种金属弹都是何工自己在房间里加工的,现在我们的工匠还摸不到门道。”

“那何驰藏私不是一天两天了!让你们多派些好学的人去,你们的脸皮怎么就不能像刘国勋一样厚实一些!”

大行皇帝这话出口,刘国勋正好撞在枪口上,他本分配在连弩班正根据在楼兰作战的士兵反馈改进连弩,却因为组装锻压机的人手不够被强行拉了壮丁。大行皇帝一喊他的名字,他就从锻锤底座后面冒了出来。

“刘国勋,没你的事,赶快让这些机器干活!”

“遵旨!”

冒头的刘国勋就像打地鼠一般,被大行皇帝一句话打了下去。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坊,大行皇帝也是有力使不上,于是他挪步来到存放火炮的库房之中,两门大炮和那艘掉入马厩里的浮舟就存放在此。另外还有五箱东西,其中两箱是陈术和姜奇采购的羊皮,再有两箱是准备发往礼部用于筹备比武大会的所需之物,最后这一个木条箱子是由好多边角料木材拼凑成的,它因为外形粗陋引起了大行皇帝的注意,初看时就觉得它沉重,天子上手一推试了试份量更觉砸手。

“这破箱子里面是什么?”

廖觉回道。

“据陈校尉说,是一些剑胚和钢料。”

大行皇帝开箱一看,果然是与箱子外形一样的粗糙东西,但是在那一堆铁饼下面,似乎藏着一抹亮银色。廖觉递上牛皮手套,大行皇帝亲手去翻找,筛过一层层铁条钢片之后,大行皇帝终于找到了那发光的玩意。那是三尺长一握粗的铁饼,经过长途运输它的表面没有像剑胚一样产生锈蚀,将它端到面前之后,大行皇帝发现它的一面经过加工后犹如一块镜子般能倒出人影来。

“这是什么?”

廖觉答不上来,在锻造火炮时他的注意力都被两门大炮牵着,根本无暇去顾及火枪那一炉的产物。大行皇帝唤来随行的工匠,一名工匠看了一眼那亮闪闪的铁饼说。

“何荆州为了制作火枪单起过一炉用来试验改进铁材,这块东西就是那一炉产出的一块料子,再经过锻打之后就成了这扁平的模样。之后何荆州就一个人闷在屋里研究,他小心翼翼的用砂轮打磨,可是之后何荆州说这是失败品,故而就把它丢在了墙角。”

“什么时候的事?”

“约是三个月之前的事。”

“三个月!”

大行皇帝隐约感觉到异常,三个月前打磨的东西,现在还闪耀着光泽,这又不是成型的刀剑,想必不会花大力气去保养。

“还有类似的东西吗?”

工匠指着这个粗陋的箱子说道。

“类似的东西大都熔成了一炉,都是何荆州说不合用的废料。我们就用锻压机锻打成了这些剑胚、铁饼,只这一块熔不进一炉里故而就搁在一边了。”

焦煤用完,温度不够了,自然就无法与其他铁材熔成一炉。这是何驰唯一留下的尾巴,他大概也没料到陈术会把乌林工坊搜刮的这么干净,除了墙角的一堆铁渣,其他能带走的东西,陈术都指派手下“抢掠”一空。

“此物可否锻打成一把剑?”

天子下问,廖觉只上手掂了掂,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一把三尺长剑就算再怎么减重,剑身也要维持在一斤左右,现在自己手中的铁材撑死才七两。要是锻打过程中再损失一些的话,这剑就只有六两重,轻盈倒是轻盈就是不知道这材料的强度如何,会不会在试剑中一击崩断。

“倒是可以试一试,就是太轻了。可以打成矛头、枪头、或是短剑。”

“朕交给你了,廖卿随意施展便可。”

廖觉点了点头,大喊开炉。水力锻锤的捶打声不停传来,四名工匠相互配合,起先还一切正常,但是随着锻打的次数越来越多,那材料也越展越长。随着炉温升高,那不足八两的材料竟然延展出去三尺有余,大行皇帝来了兴致他站在工坊外面盯着乱锤之下火光四溅的赤红铁块。水力锻锤的塑形结束了,等到人工上锤的时候,一个工匠手中的小锤砸下的瞬间,那锤子竟然脱手被弹飞到了空中,这一条长蛇般的剑胚也发出了难以形容的颤动声。

烟熏火燎之中,大行皇帝足足等了四个时辰,淬火结束廖觉就已经发现了端倪,这材质的延展性极佳,而哪怕已经薄如蝉翼它依旧坚韧无比。

“这样都是失败品,那什么样的东西算是成功?”

磨砺开刃已是第二天清晨,大行皇帝迫不及待的握着牛皮卷成的剑柄端详着这把软硬兼得的利剑。它就像一条毒蛇,毒牙掩藏在轻盈的外表之下,三套扎甲分别是竹木、青铜、铁片,前两套被它的剑刃轻松撕开,铁扎片虽然没有被一击劈开,但经过一剑之后扎片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弯曲。那剑身灵活似游蛇,试剑者持剑弓步向前刺出第二剑,这一次轻薄的剑尖如灵蛇一般钻入甲片缝隙处,两块叠在一起的铁甲片扭曲变形,剑刃不断深入几块甲片随着断线崩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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