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师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7/11/18 6:26:46 字数:3464

黑松林外五十里处,仁义会在此建了一座营寨。仁义会众侠士成日等候盟主下令,奈何玉笛客就是闷在自己的营帐中不出来,也不准任何人去打搅他。时间一久,众人无所事事,跟着也就开始饮酒作乐。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白天饮酒,晚上睡觉。渐渐的,就变成了昼夜不分,黑白颠倒。

仁义会中原有志士,发现了金刀堂的探子在高处观察,立刻向盟主禀报,奈何守门的就是不让。一次不让,两次不让,第三次他们就直接闯入帐中,却见不到玉笛客的人!几个人震惊不已,忙问守门的,奈何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正在此时,有人发现了玉笛客留在桌案上的字条,上面写着“尔等欲言,我已知之,切莫打草,严忌惊蛇。”

他们几人认得玉笛客的笔迹,当下对看一眼,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也只是默默退出了营帐。一切又回归原样,仁义会白天瞌睡,夜晚狂欢,比之京城,不遑多让。

与此同时,玉笛客却只是孤身一人,站在周边的一处高地,俯瞰着整座营寨,包括那几个擅闯帐篷的志士也看得清清楚楚。不多时,身后有脚步声近,来的是一个熟人。他身披长袍,兜帽遮面,身形佝偻,步履蹒跚,正是当日与尘世风万灵在万家帮废墟处分道扬镳的中年汉子,白巅峰!

“你终于来了。”玉笛客并没转身,好似等候多时。

白巅峰道:“让盟主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要你做的事,如何了?”

“已经妥当了。剑无封前往北方,应该是到达龙门了。龙承东知道剑无封是仁义会的人,一定会好好接待他。另一边,尘世风与万灵也往西边来了,但至今仍得不到他们的情报,也许是在半路上遭到了金刀堂的伏击,凶多吉少。”

“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啊。”玉笛客道,“明明在数月之前,你还算是他们几人的忘年之交。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大人了。”

白巅峰伸手勾了勾鼻子,坏笑道:“哪里哪里,如果离箫尘还在,或许他们真能搞出什么名堂。失去了与大人们周旋的智谋,孩子就永远只会是孩子。与其将未来赌在他们的身上,倒不如寻找更能获得利益的帮手。你说是吗,盟主。”

“你仍是没有找到沁馨圮吗?”

“还没。不光是我,剑无封、尘世风他们也没见过这小丫头。难不成,她已经被什么人带走藏起来了吗?记得以前,沁馨圮就是依靠医术打响的名声,但自京城一战以来,江湖上却完全没有其动静。”

“藏起来了?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玉笛客叹息了一声。

白巅峰忽然又道:“对了,盟主,我还探听到一件事。”

“说。”

“金刀堂的人,似乎开始移动了。”

“哦?”

“不过,方向不确定,或者说,除了仁义会所在的这一方,其他方向都有见到他们的人。”

“金刀堂现在离开黑松林,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找到了炽戮三王子的陵寝所在。只可惜,现在仁义会主力不能擅自移动,仍需要等待最明确的证据。”

“那我再去打探吧。”

“不用了,这方面我自有方法确定。你这段日子辛苦了,去营地中休息吧。”

“只要盟主能够实现约定,现在跑跑腿,又算得上什么呢。”

“名扬武林么?你放心,只要此战由仁义会拿下主导权,我会推举你首功。”

“那白巅峰,多谢盟主了。告辞。”

作揖抱拳,白巅峰离开了那个地方,下山去了。玉笛客双手倒背,面朝夕阳,闭目养神。忽然耳中传来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猛然睁眼,便见一只又一只的信鸽从四面八方而来,落在营帐中。

“嗯,看来时间不多了。正好,酒水将尽,那就从今夜开始,禁酒吧。”

-

日月三轮心胆寒,乾坤颠倒身俱裂。

整整三天,门外的小黑就不曾停止过对那房间的吠叫。在那房间之内,虽然听不见任何撕心裂肺的嘶吼,却是源源不断地传来床榻摩擦地面的声音,红色的血液更是积满了地面,顺着门缝处流淌而出,逐渐凝结转黑。仅是如此情况,便已叫人不敢直视,更不敢多想,每日每夜都紧张地睡不好觉。

沁馨圮每天都在院外挑逗小黑玩。奈何那狗不是在睡觉,就是紧张兮兮地绕着那屋子转,不时吠叫,却又害怕地不敢靠近。弄得沁馨圮是又没意思又讨没趣。

三天的时间将近,老农根本睡不踏实,便也到了院子里,抱着小黑瑟瑟发抖。他着实很怕开门之后,会见到地狱之景。但一看边上无所事事,甚至开始给自己磨指甲的沁馨圮,原本的紧张又会在一瞬间缓解下来。小黑昂起头,用舌头舔着主人的下巴,似乎在安慰,然而老者的心却无法真正放下。

突然,房间内传来一阵大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翻倒在了地上,在那以后便是一片死寂。

沁馨圮仍是闭着眼,双唇开阖不止,也不知是在念叨什么超渡的经文。但就在下一刻,伴随一句“时辰到”,她睁开双眸,站起身来,当着农人与小黑的面,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屋子的门。脚踏污血也毫不避讳,伸手打开门闩,将木门一把推开!

房门之内,干枯的血迹喷溅到了四处,墙上、床上、桌上、椅上,黑暗暗的一片,还带有一丝淡淡的腥味。房间正中处,原本平放着的木床竟因为床上之人的剧裂颤动而整个侧翻!捆绑住那个人手脚的藤条也已被扯断,吸饱了黑血,翘在床的四角。就在木床的前方,在一片红黑色的血泊当中,有一个人形的东西正在艰难地滑动着。他的身上,此时仍然插着那八根漆黑的长针!

沁馨圮也不怕地上的肮脏,只向着那人蹲下身去,伸手点在他脖子上,解开了他的穴道,然后问:“怎么样,地府三日游的感觉如何啊?”说话间,她已出手,将那八针一一收回。说来也是神奇,那八针刚出体的时候,身体上明显就多了一个血洞。然而只消一次呼吸的时间,那血洞便就此愈合,竟不留任何伤疤!

那人歪过头,无力地望着沁馨圮,抖着双唇说道:“很……糟糕……”

沁馨圮笑道:“至少你活过来了不是吗?而且你现在就在地上了啊。三天让你下地,我的医术不坏吧?”

“是啊……多谢你了!”

尘世风重伤初愈,在沁馨圮的搀扶下,带至山溪旁洗澡。另一边,老汉则用沁馨圮给他的小药品清洗房间内的一切污垢。

沐浴期间,尘世风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必定满目疮痍,十分可怕。没想到,身上血污随水流去后,露出的皮肤竟然比以前更加光洁!不仅身上找不到那八针的痕迹,就连之前所受的伤都已不复存在!还能看得到迹象的就只有手腕脚踝处捆绑藤条的勒痕,这着实令尘世风大呼神奇。

骨骼重接、丹田复原、经络再连。这任何一个都会导致武功尽废的重伤,到了沁馨圮手中,竟真成了“不碍事”的小伤!不光身体完全复原,就连内力似乎都更胜以往了!这可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洗净了身体,尘世风穿好衣物,立刻就往农舍赶来。他可必须要好好感谢沁馨圮的救命再造之恩!

到了农家,沁馨圮也不多废话,拉着尘世风的手腕,便已开始号脉。但,她的面色却忽然一沉,好似遇到了什么极其不可理喻的事情。

“怎样了?我的伤还没好吗?”尘世风见她如此神色凝重,当下只怕自己又会有什么后遗症。

原本诊脉不过眨眼功夫的沁馨圮,今次却捏着尘世风手腕老半天,才疑惑不解地问:“你,内力恢复了?”

“是啊,现在我的内力比以前更强,你真不愧是神……”

尘世风的奉承还没说完,沁馨圮就打断道:“这不可能!”

一句话就令尘世风背冒冷汗:“什么不可能?”

“丹田震碎,内力净空,按照常理来看,你的武功与被废了无疑。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医治好你的身体,你也应该只是成为身体结实的普通人。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武功会恢复!为什么你的内力会成倍增长!”

“我……这不是你的功劳吗?”

“这不可能!就算是那个撼大叔,他的武功也没有因此而恢复的迹象!你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受了致命伤却没死,成了活死人!另一个又反增自身功力!你,你学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什么功法?不就是……”口中说到,心中回想。便就在这当口,一股无法言语的痛忽然涌上脑门,迫使尘世风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头!“我……我……我不知道……我……”

沁馨圮见状,也不禁慌了神:“怎样了!你怎样了!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我是……我是……”

尘世风抱着头,突然跳起身来,身体一扭,一头撞在了小院中的大树上。这蕴含内力的一磕,瞬间就将树干懒腰撞断。

越是疼痛,就越是要想;越是要想,就越是疼痛!

就在眼前逐渐融入黑暗,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瞬间,尘世风脑海之中忽然闪现一幕画面——

数不清的人影挥刀杀向自己,危急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以肉身挡下了那无尽的杀意,血雾喷飞,如烟如幻。

尘世风惊恐抬头,看到的竟是一个面容慈祥,眼角带泪的古稀老人。

老人忍着背后的剧痛,开口无声。

但尘世风却不知为何能清楚理解那一句话:

“对不住,为师不该卷你进来,忘却这一切吧。”

话语闭,人景灭,记忆再次渐消融,唯独那一道在尘世风心头刻下的刀痕却愈加清晰!

伴随着尘封记忆的再现,痛苦、悔恨、不舍、感激,种种情绪破茧而出,就在头颅内的剧痛攀至顶峰的那一刹,尘世风突然撑开双臂,遥指苍穹,打出惊天动地的一掌!

沁馨圮在一旁看得心头直跳,待他似乎平静下来了,才怯生生问:“你……还好吗?”

尘世风鼻息沉重,满头冷汗,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竟无法轻易松开!

“我想起来了,过往的一切,以及,所有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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