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一语如风平浪静，现实却如波涛汹涌。
野猪额前的符纸从红色转变为蓝色。它的体型比之前大了足足一圈，披着一条黄褐色的飘带，啸叫声也低沉了许多。
“唔，嚄？”
拳儿碗口大的拳头直击面门，但野猪纹丝未动。铁蹄一起一落间，地面浮现出一道黄褐色的纸纹阵。岩石化作长枪拔地起，拳儿躲闪不及被击飞。
身后的人发出悲鸣，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奣想冲去扶起拳儿，可是老师的伞依旧横在面前。
“陈奣同学，你有没有看出比起丝魔，氏魔变化了多少？”
“老师？！”
这个提问根本无关紧要，而且换做老师的话，一定可以轻松击杀氏魔的吧？老师的神色却异常严肃。
“请回答我的问题。”
“……体型变大，还会纸术。不过丝魔就不会纸术了吗？还有业魇就一定会纸术吗？”
“你很敏锐呢，还会举一反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孺子可教也。”
说着，老师朝氏魔撑开了伞，从伞尖射出一道光团。那光团瞬间将氏魔吞没，在数秒后消散的同时，氏魔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身后的人又是一片唏嘘，包括紧拉着自己衣角的妹妹，包括勉强起身的拳儿，以及赶来查看情况的齐营长。
“你果然不只是教师吧？让我看看在你白大褂下面的究竟是什么衣服？”
齐营长竟直接上手，一把拉住老师的领子。
“你猜得没错，我不单单是一名人民教师，还是……任君想象。”
话里有话，又戛然而止。老师反抓住齐营长的手，轻松卸去了对方的力道。齐营长倒也毫不惊讶，甩了甩手，宣布来袭的纸魇群已被消灭，队伍即刻出发。
“总之，接下来的战斗可能还需要你们帮忙，请不要放松警惕。”
“没有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营长兄弟。”
龙仐老师推着自己的眼镜框，向齐营长承诺道。又从自己的大褂口袋里抽出一瓶液体，挥手招呼妹妹过去。
“龙仐老师，那是？”
“补充纸力的药剂。在之前的战斗中她损失了不少纸力吧？”
棕色小瓶，配上吸管，和药店里卖的口服液没什么两样。
“谢谢老师……唔…好苦啊。”
妹妹接过两样东西，吸了一口，眉头紧蹙，忍不住吐出舌头。
“嗯？还可以啊，不是很苦。夔悦，你怎么了？”
奣顺势凑过脸去也吸了一口。妹妹一惊，连忙把剩下的液体吸光了，小脸酡红地闹起别扭来。
“哥哥，这可不是苦不苦的问题啊……”
“阿奣，你啊……”
拳儿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看不出来啊，陈奣同学，你很能吃苦啊。”
龙仐老师倒是很开心，解释说这是军用纸力口服液，特色之一正是苦味。他随意地指向一处，那边的士兵也在服用口服液，露出了和妹妹一样的表情。
这么说来，此刻大部分士兵们已将人群团团围住，负责攻击随时有可能再来的纸魇。其他士兵则穿梭于人群间，负责传讯并进行详细的纸机关操作指导。
队伍行进的速度较之前慢了不少。值得庆幸的是，在整支征兵队伍中，伤员最多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很快，希奥学长回来了。方才纸魇来袭的时候，他同其他士兵一起战斗，在历经一番苦战后，总算消灭了一只氏魔。
奣从卷纸上撕下一段，给学长擦去满脸的尘土。
“谢谢你，陈奣学弟。”
“应该的。真是羡慕学长啊，能文能武还会乐器。”
“羡慕从来都是相互的，小生又何尝不羡慕你和拳儿学弟呢？自信一点吧。”
学长拍打奣的肩膀，但奣只是苦笑了一声。
背后东去的河水声势浩大，仿佛能够遮盖一切。如果恐惧，不安，悲愤与不自信，这些负面情绪能够全部丢入河中，经过洗涤，焕然一新，那该多好啊。
妹妹与自己并排行进，她脸上的倦色消退了。这口服液实在灵验，就连奣自己也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
奣收起盾牌，看向自己的卷纸，思考那些自己能更进一步做到的事情。
此时离基地还有两公里不到的路途，这里已经能看到基地的全貌，参天巨树的面纱也跟着揭了一角，不少人望洋兴叹。
有的人回望半岛的方向，不禁打了个冷颤。尽管已是相隔甚远，可是炮火交战声犹在耳边，从废墟和战场飘起的黑烟也久久不能散去。
有的人为刚刚遭遇纸魇的惊心动魄而久久不能自拔，比如那位抱怨结界的老学者，现在又振振有词地在斥责着纸魇。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这附近一定有业魇！这天杀的业魇为什么还没有被干掉？！”
此言一出，已经有人出手捂他，希望他不要乌鸦嘴。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在国道两侧的山丘上，又出现了野猪型纸魇，这回氏魔与丝魔数量参半。只听到某座山头传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它们便一齐往山下冲来。
奣命卷纸变成盾牌的样子，想着要保护更多的人。卷纸越卷越厚，盾面越来越大，最终盾牌达到了一张圆桌的大小。
收了卡片的人们见到如此大盾，十分安心地聚拢而来。妹妹依旧与自己同排，环刃中心浮现出一个结界。
奣稳了稳下盘，怒目圆睁。透过盾牌透明的部分，瞪向来袭的纸魇。暗想这回的纸魇数量比第一次要多出太多，那位老学者说的许是对的。
业魇出现了，但奣无心无力。
“不要慌张！开启纸机关！”
响亮的指挥从队头传至队尾。霎时间，纸力结界纷纷亮起，汇聚一处，在人群两侧筑起了高墙。又随着一声命令，墙上开门，士兵们冲杀而出。
“咚！咚！咚！”
野猪一头接着一头地冲撞，结界纹丝不动。纯绿色的光芒四射，宛如无数旗帜，引导着士兵们在墙外厮杀，拳儿和希奥学长也在其中。
“做好现在能做的吧，不要太有压力。”
临行前，希奥学长对奣如是说道。
人与纸魇的角力不知持续了多久，四周倏地响起无数轰鸣。只觉得地面在战栗，而人们在欢呼雀跃。
“哥哥！太好了，是基地来的援兵！看啊！”
妹妹很是兴奋。
透过盾牌透明的部分往外看去，但见三道人影穿梭于纸魇之间。他们所经之处，只剩下怪物开始消散的残肢。
当然，他们并不给其他纸魇吞食残肢的机会。剑气，巨斧，风刃，威力之大，将一切异物都搅碎成粉末。
纸魇群顷刻覆灭，那三个黑影也不知去向。
“好厉害……”
“得救了！”
“太好了…”
“嗯，嗯…”
征兵队伍中，人们无不长舒一口气。在角力中受伤的人得到了医务兵的救治。
部队到来，占满了整条国道——剩下的一里路轻松太多了。
历经两个小时之久，终于来到东方军事基地入口。一个中年男人守在那里，衣冠整洁，气质非凡。而他就是东方军的总司令，风间隼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