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普通人受到我这种伤势大概会昏迷多久？”
熟悉的军用运输车车厢内，卡布躺在折叠床上看着身边为贝斯手清理伤口的中年女医，故作随意地问道。
女医抬了抬眼镜，看向一旁的苏蓬。
苏蓬微微颔首，卡布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感觉有些好笑。
“普通人已经死了，不会醒。”
女医看向他的凹陷的胸膛。
卡布眨巴眨巴眼，运起元稍微恢复了一下胸口的骨骼，胸膛重新鼓起，但还是保留了几根断骨没有恢复。
“这样呢？”
女医微微吃惊，伸手在他胸口按了按。
“因人而异吧，不会太久。”
卡布叹气，看着天花发了会呆，缓缓睡着。
另一辆运输车内，车厢中很是空旷，唯有禾沐芷与夜泽对坐，中间摆了一平板电脑和一套茶具。
“禾姑娘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的？”
夜泽沏茶，双手递上。
“天子办事，民女又怎敢多言。”
禾沐芷恭敬接过茶杯，俯首垂眸看着杯中茶梗。
“天子啊……禾姑娘真是折煞寡人。”
所谓寡人，乃是自谦寡德之人，但夜泽向来随和，往往都是自称我，很少玩弄这些没什么用的小伎俩，如今突然自称寡人，颇有深意。
禾沐芷叹气，直言道：“天子有话不妨直说，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与民女虚与委蛇。”
有些话，自己问出来和别人自己承认是不同的，禾沐芷不敢自己率先开口去问。
夜泽也不恼，很是坦荡地苦笑道：“禾姑娘猜的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他（吉他手）也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他跟佛罗兰斯的人也有接触，算是个双面间谍吧。”
“所以你让那个胡姬找机会杀了他？”
“对。”
“上次你约我见面，就是为了打探情报为这事做准备？”
“不，上次只是对游戏产生了好奇，打探你的情报这种事是不需要我自己来做的。”夜泽拿起平板电脑点开某个应用，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游戏数据示意自己没有说谎。“游戏很有趣，禾姑娘的公司不愧是行业第一的巨头。”
禾沐芷瞥了眼陌生的游戏账号，将夜泽的马甲记下点了点头。
“多谢夸奖，其实我不会做游戏，是别人教我的。”
夜泽目光微闪，想到了什么。
“禾姑娘这是打算向我坦白了吗？”
禾沐芷抬头，惊讶道：“坦白？民女并没有隐瞒陛下什么，何来坦白之说？”
夜泽叹气，抬手指了指卡布所在的方向。
“关于那个人，禾姑娘就没什么想说的？事到如今，没有什么隐瞒的意义了吧？”
禾沐芷凄然一笑。
“陛下手段通天，何不自己去问？”
夜泽摊手：“我不敢啊。”
“您不是还有位朋友么，请他出面有何不敢？”
夜泽扶额：“就是他也不肯说，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陛下说笑了，若是那位不肯说，您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被禾沐芷说中，夜泽沉默起来。上次在奶茶店时，燕凤那似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是在提醒他什么，但夜泽觉得燕凤的突然承认跟之前的态度相差太远，总是吃不准燕凤的意思，才临时安排了乐队遇袭这回事。话可以明问不错，但有些话如果对方不想讲得太明白你却刨根问底，不仅自找无趣，还可能会将朋友推向对立面。
“我没想到会有那种东西出现，我很抱歉。”
在夜泽原本的计划中，胡姬会钓出罗小邪的真是身份，但是螣蛇的突然出现使得他没有第一时间救场，导致了乐队成员的伤亡。
禾沐芷面露悲伤。
“事到如今道歉又有何用？陛下不如将人撤走如何？”
这算是气话了，她很清楚自己身边有许多锦衣卫的人，虽然很讨厌被监视的感觉，但也很明白，如果没有这些人的话自己怕是早已被人绑架了不知多少回了。
夜泽苦笑。
“禾姑娘何必为难我。”
“民女不敢。”
“撤走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设计让禾姑娘处于危险之中了。”
“民女谢过陛下，吾皇万岁。”
禾沐芷放下茶杯，郑重行礼，弄得夜泽有点别扭……主要是附近还有个态度难明的大佬，那位大佬又明显罩着眼前之人。
这算什么呢？怪滑稽的。
夜泽无奈叹息一声，挥手起身走向车厢隔间。
……
“公子少邪，莫某有话，不知当不当问。”
丛林之间，二人行走在月色之下，少邪在前大步流星沉默不言，莫青梨在后疾步紧跟面露纠结。
“我听人说，这种话往往是不当问的。”
莫青梨叹息，默默打消了刨根问底的想法，却又听到少邪接着说道：“他说这种话往往会被问的人感到为难，说出这种话的人往往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将冒犯人的话以一种‘得体不失礼貌’的无赖方式说出口，实际上与流氓无异，最多可称一句道貌岸然的斯文败类，也就是衣冠禽兽。”
“这……”
莫青梨面色一窘，心下了然此话出自谁人之口，有些想反驳，但又觉得有点理亏，反驳不了。
“既然你想问，那便问吧。”少邪忽地停住脚步，伸手握住剑把，抬头凝视某个方向。“不过得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莫青梨摸向后背，将两根短矛拿在手上，以颇为生涩的姿态摆出迎敌的架势——两根短矛的连接处在与猲狚作战时被损坏，此时莫青梨没法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战矛作战。
一丈许高的法身从树顶落下，双腿微屈，身体近乎笔直落地。
“来者何人？”
莫青梨上前两步与少邪并排而立，暴喝出声。
法身低头，目光颇为戏谑地看着二人，沉默不言。
二人凝眉，总觉眼前法身有些眼熟，但树林之中光线不足，难以看清全貌。
少邪悄悄运气聚于眼眸，想要用因果看穿此人身份。
那人忽然看向她的眼眸，双眼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少邪的眼睛立马便感受到了灼烧的痛感，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双窍流血。
“你父母没教过你要敬重长辈吗？”法身轻轻摇头，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嗓音低沉且阴森。“下次就不是眼睛流血这么简单了。”
莫青梨心率狂飙，迈出一步挡在少邪身前，不管身体受不受得了浑身元气疯狂运转，做出一个全力一搏的起手式，沉声道：
“请赐教！”
言罢，全力出手，两根短矛分别朝着对方的腰腹与脖颈刺去，只求能以命换伤，压根没想过自身门户大开毫无防守的问题。
法身浅笑着，左手拨云右手打鹤，轻松化解了莫青梨的全力一击，就好像随手挥开了一只苍蝇，末了还打了个哈欠，一手抓住莫青梨的头颅提至面前。
莫青梨得以看清了他的面容，双眼暴睁大惊失色。
“明白了么？我对你没有兴趣，下次不要这么不自量力了。”随手一扬，莫青梨被甩了出去，连续撞断了十余根大树才跌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便昏死过去。
法身缓步走到少邪身前，语气颇为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我真怀念我那可爱的儿子。”
少邪拔剑抬头，却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盲目地胡乱挥剑，周身形成龙吸水的气旋，剑气纵横。
但很可惜，少邪此时的状态使出的这些招式，对于法身来说连刮痧都算不上，剑气撞在法身身上，连道白印都留不下便就溃散，就算法身站着不动给她砍上一年半载大概都怕破不了防。
“这可不行，剑这种武器只适合给小孩子当玩具，想要用剑对付我是不可能的。”
法身嗤笑一声，抬手一巴掌抡向少邪，少邪听声辨位连忙抬剑去挡，却直接被人给打断了手中阔剑，连人带剑飞出数十丈远。
“呵，玩剑。”
不屑地冷笑一声，法身收回手掌，低头看了看手背，一条很细的血线正渐渐成形。
“不过如此。”
法身缓缓解去，露出真容，提脚正欲离开，忽然顿住脚步，回身，歪了歪头。“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正好我也懒得再跑一趟去找你。”
“阁下一代英豪，竟如此不顾脸面欺负两个小辈，就不觉得丢人么？”
南宫雄叹息一声，缓缓走出阴影，心平气和地直面大敌。
“我可没有欺负他们，不然他们此时就已经死了。”
南宫雄侧头，看向少邪的方向，只见少邪挂在一棵树上，动也不动。
“怎么，你还想替他们出头？”
“家里小辈被人欺负了，我要是不敢出手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南宫雄抬手，双脚一前一后架好弓步，目光凌厉。“没想到某竟也有一日可以与你交手，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将军何故久不见于人间，又何故此时此刻突然出现？”
被称作将军的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随手捡了根木棍。
“我那可爱的儿子不太听话，大概不想见我，我便只好躲着他了。”男子屈膝，双手握棍，杀意凝然。“现在我再不出现，我儿子恐怕就要记不得我了。”
“呵，将军既有爱子之心，何不直接去见他？”
南宫雄主动出击，一步一坑欺身向前，男子以棍作刀，也不急着分出胜负，见招拆招不断拨开南宫雄的一双铁拳。
“儿子长大了，有些调皮，做父亲的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被自己儿子再杀一次么？”
“哈——你个老匹夫，连自己最爱的小女儿都保不住，也好意思嘲讽我？”
“某虽无能，但还不至于胆怯。”
“我可没有害怕，只是一个老父亲想要跟儿子打好关系，不急于一时相见罢了。”
“呵，将军一代英豪，竟也会自欺欺人。”
南宫雄出拳速度加快，男子出刀速度也跟着快了不少。
“老匹夫，给你脸不要不识好歹！”
男子面露挣扎，猛地一刀挥出对上南宫雄的拳头，木棍没有被南宫雄打断却被自己的元给震碎，扔掉手中的一截短棍，男子抡起拳头再无玩闹的兴致，一拳打折南宫雄的手臂，又连续几记冲拳打在南宫雄的胸膛上，一套连招差点直接将南宫雄带走。
“噗——”
一声闷响，南宫雄背靠着大树缓缓垂落，胸膛凹陷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一只拳头带着劲风落在他的面前，疾风贴着脸颊呼啸而过，拳头却是寸止于他眼前半寸的位置。
“滚吧，老匹夫，今日我心情好，不想杀你。”
男子收起拳头，转身纵身一跃，身形很快便就消失不见。
南宫雄仰头，靠着树干喘着粗气，调整着沸腾的气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一对老拳，无奈苦笑。
这对父子，都有够难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