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皇宫，暖阁。
内阁大佬分坐两边，夜泽坐在中间，十来人看着投影仪上的视频，时不时轻声交流看法。
几段视频很快放完，夜泽左右看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先开启话题，便看向了夜黎的方向，其余人也一起朝夜銮看去。
夜銮沉思片刻，确信道：“跟我在佛罗兰斯看到的文献记载如出一辙，罗格与狄米洛斯应当就是一人无误。”
夜隆瞥了她一眼，不是很相信她的判断，但没有开口质疑，夜銮察觉到父亲的视线，冷哼一声也没有说话。
夜泽松了口气，担心这对活宝父女祖宗没有在内阁会议上直接吵起来，立马点开一个文档将会议推进到下一个话题。
屏幕上，交换生爱丽丝的生平资料被展示出来，夜泽让众阁老仔细看了一会后又将另外几个交换生的资料一起切了出来，部分地方做了标记，众阁老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这几个人，都或多或少跟伊莎贝拉有些血脉关系，出身也跟佛罗兰斯现在的掌权家族密不可分。”夜泽又切回爱丽丝的文档。“唯有这个爱丽丝，资料档案怎么看都很正常，富商家庭出身，但跟顶级权势阶级还是有距离，家族前数百年来跟伊莎贝拉血脉扯不上什么关系，生平也很干净，普普通通的富家千金。但是，在出云山脉发现的那两个杀手，已经被查明背后雇主便是此人。”
夜銮吹了声口哨，挑眉戏谑一笑。
“真漂亮的小妞，有她父母的照片吗？”
夜隆怒视夜銮，没好气道：“收敛点，别在这里发癫！”
夜銮白了他一眼：“老东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夜泽头疼不已，连忙拍了拍桌子，将文档翻了个页，二人互瞪一眼看向屏幕。
屏幕上展示着爱丽丝父母的照片以及一段很简短的生平介绍，非常简洁。
夜隆：“这么简洁的资料？”
夜泽点头：“资料是佛罗兰斯的锦衣卫搜集确认过的，这二人的生平的确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们最值得关注的点还是他们的外貌长相。”
众人将注意力从文字转移到照片上，随即面色颇为古怪地看向夜銮——两人外貌长相都还不错，但跟爱丽丝相比的话……这真是爱丽丝的父母？
夜銮双手抱胸，冷笑一声，瞥了夜隆一眼，夜隆立马垂下眼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端起保温杯如一个公园大爷般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夜銮笑得愈发得意，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夜隆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夜泽看不下去，轻咳两声问道：“老祖宗，您怎么看？”
夜銮侧过头，看其他阁老都看着自己，瘪了瘪嘴，故作小女子模样娇滴滴道：“小夜泽，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夜泽垂眸，装作听不到。
夜銮拿起自己的电脑起身，走到夜泽身边接上备用的投影设备，打开某个名为“佛罗兰斯”的文件夹，点开了一张图片。
屏幕上，一张油画被展示出来，众阁老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夜銮会如此表现。
“这应该是伊莎贝拉唯一一张写真画像，被我在她的古堡密室中找到，说实话直到刚才看到爱丽丝的照片我才确信这张油画真的是伊莎贝拉。第一次见到这张画像时我还以为是伊莎贝拉收藏的一张羽人画像，因为嫉妒羽人的美貌才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的确很像羽人。”夜泽点头——夜泽年轻时在宛州待了许久，与羽人有过长时间的接触。
夜銮笑道：“岂止是像，简直比羽人还漂亮，怪不得能把我们的大将军迷的神魂颠倒，连自己是九州人都给忘了。”
见众阁老没笑，夜銮感到有些无趣，耸耸肩走下了主持台。
夜泽正色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爱丽丝在佛罗兰斯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我们可以认为，佛罗兰斯那边已经知道了我们关于绝地天通的新计划，甚至他们可能还走在了我们前面。”
夜黎举手发言：“有其他作证的资料吗？”
夜泽摇头：“没有，目前只是猜测，但事关重大，我们应当做出最坏的打算。”
众阁老点头，唯有夜隆迟疑道：“刚才的视频里，罗格有说过无为而治对吧？”
众人一愣，纷纷皱眉开始沉思。
夜泽端起茶杯，给了他们两分钟的思考时间。
“爱丽丝转学怜花中学后，是罗小邪的新同桌。”
夜泽在“罗小邪”三个字上咬重的读音。
夜隆不解道：“什么意思？”
夜銮：“还能什么意思，说不定我们这性格古怪的大将军又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游戏呗，刚才视频里不还自称什么卡布吗？以前也装成什么狄米洛斯这样玩过。”
夜隆：“角色扮演游戏？那是什么东西？”
夜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叹息一声，一脸嫌弃地转过头去。
夜隆后知后觉通过字面意思想明白了什么是角色扮演游戏，脸色涨红，怒哼一声也侧过了头。
夜黎左右看看，笑道：“我们这有心理学家吗？”
众人齐齐看向夜泽，这里谁都知道夜泽最近在研究心理学。
夜泽无奈笑笑：“那就我这个半吊子分析一下好了。”
放下茶杯，夜泽拿起一支记号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几个名字：罗格、罗小邪、卡布、狄米洛斯。
“不知道诸位阁老有没有玩过网络游戏？”
夜銮挑眉，举起手来，夜隆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其他人则是一脸怪异地互相看了看。
“前段时间我与罗小邪交流过，受他影响我试着去玩了点网络游戏，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夜泽说着，画出两条线，将罗格与罗小邪和狄米洛斯两个名字连在一起，又在卡布和罗小邪之间画了个双向箭头标上一个问号。
“我发现越是游戏里很厉害的人，就越喜欢开小号，甚至有不少人以开小号为乐趣。”
众人了然。
夜銮：“你的意思是，罗小邪是罗格的小号？但现实又不是游戏，怎么开小号？”
“我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时也觉得很不靠谱，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但是最近几天我分别与罗小邪和罗格……不，罗小邪与卡布接触过，感觉这个想法或许是对的。”
夜泽调出禾沐芷和一点钟乐队的资料说道：“最近罗小邪加入了这个乐队的二队，有意思的是，罗小邪加入乐队时演奏的几首歌虽然从前无人演奏过，但版权早在数十年前就被禾沐芷给注册了。”
夜泽伸手指向禾沐芷的照片，看向历任天子的方向。
“几位对这个禾沐芷可还有印象？”
夜隆点头：“我认得此人，我当天子那会她的工厂说是遍布九州也不过分，没想到她现在还长得如此年轻，真是令人羡慕。”
夜銮白了夜隆一眼：“当年她出了不少军费。”
夜黎：“航天产业她也投了不少钱，现在我们的电子产业如此发达，此人功不可没。”
其他几位天子也说了几句对禾沐芷的印象，大概意思就是此人很有钱，也很舍得投钱支持他们的各种计划。
夜泽：“诸位还记得刚才视频中罗睺的话吗？”
众人回忆了一下，凝眉深思。
“回来的路上，我又与禾沐芷交谈了一番，知道了一些能印证我想法的事情，虽然她对我依旧有所保留。”
夜泽又在罗格前面写了个零，在罗小邪前面写上五百。
“五百多年前，禾沐芷曾是罗格养的一个歌女，后来罗格造反，禾沐芷屈身花街。”
夜銮：“罗格于花街被斩首。”
“没错，当时的行刑现场便在禾沐芷所在的青楼门前。被斩首后天降白光，罗格头颅消失不见。”
夜隆：“禾沐芷趁机带走了他的头颅？”
夜泽摇头：“以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禾沐芷虽然长生不老，但明显不惧战力，与寻常弱女子无异，她做不到。”
夜銮看着夜隆嗤笑一声，没有放过每一个嘲笑自己父亲的机会。
“然后，禾沐芷就开始了她走向富可敌国的道路，在五百年的时代发展中，她总能敏锐地察觉到正确的赚钱投资点，从不失手，这不像是她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诸位有没有想过……神话时代结束后，我们永夜拥抱科学的那第一批人，便是罗格的学生门徒。”
众人一惊，低声议论。
夜泽敲桌，继续道：“我们可以假设，这五百年来罗格其实一直都在，但只有禾沐芷一人知道他在哪。但这就又有一个奇怪的点——目前我们已经可以确定，罗小邪和罗格是同一个人，但锦衣卫那边汇报的监视情报来看，罗小邪很明显跟禾沐芷不熟，甚至有刻意远离禾沐芷的倾向。”
夜黎：“罗格……卡布也有保持距离的倾向。”
夜泽点头：“据我近距离的交流观察，罗小邪不似罗格的伪装，而且昨日虽然他自称卡布，但也算是主动在我面前暴露了身份，这里明显存在矛盾。”
夜銮惊讶道：“还真是小号？”
夜黎：“我听说精神学上有一种疾病叫做人格分裂，你的意思是罗格就是这种情况？”
夜隆悄悄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人格分裂，夜銮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夜泽摇头：“我们毕竟对玄学不算了解，不好判断。但罗格的情况应该跟人格分裂差不多，至少罗小邪与罗格应该是两个意识。我个人认为，罗小邪是罗格主动弄出来的一个新意识，就像玩游戏开小号一样，具体目的不知，也许……只是单纯活得太久想找点乐子。”
夜銮：“我也经常在网上开小号装年轻人与人聊天，很有意思，还能学到不少新东西。”
说完，又瞥了眼夜隆，嫌弃老古董的意味不言而喻。夜隆冷哼一声，安慰自己内阁会议不与她一般见识。
众人思考片刻，点头同意了夜泽的看法。
夜黎：“但这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要自称卡布。”
夜泽无奈摊手：“对此我目前也没什么想法，但这个问题暂时并不重要，就当是他被人发现身份感到不好意思，给自己找了块遮羞布好了，我听说这种情况被叫做傲娇，似乎这种角色在虚拟故事中还挺受欢迎。”
夜隆惊讶道：“这也行？这判断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夜銮：“管他呢，反正不管他叫自己什么现在我们都猜不到意思，也不影响我们开会做决定，先放一边不管，没准以后顺其自然就知道了。”
夜隆头一次主动点头赞同了夜銮，搞得夜銮有点别扭。
夜泽将话题拉回，说道：“故而，我推测罗格那边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去管他，他也不会主动插手我们这边，一切顺其自然，也便是……无为而治。”
夜隆：“这怎么能行，这些事可都是以他为中心点在发展。”
夜銮：“以他为中心点，事情自然也就发生在他身边，他自己解决身边事也是理所当然。”
夜泽：“我也是这么认为。”
兵部尚书：“那……我们就只做料后准备，不再主动推进？”
工部尚书：“考古那边的事情，还是要主动进行的吧。”
户部尚书：“要不陛下再去找禾沐芷谈谈，顺便让她再多投点钱?”
吏部尚书：“夜教授那边，是不是应该给她升职？即便我们不主动推进，夜教授权限高一点，事情进展应该也会快一些。”
礼部尚书：“对佛罗兰斯那边的态度呢？”
刑部尚书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苏蓬，开玩笑道：“要不下次关人关到我们刑部来？”
苏蓬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泽敲敲桌子，暖阁安静下来。
“今天会议主要是商议对罗小邪的态度，一些具体操作……还是等出云山脉的事情结束后再说吧，到时候我再去接触一下罗小邪试探一下。”
见无人反对，夜泽满意点头。
“现在开始，放宽对罗小邪以及禾沐芷等人的监视渗透，不再派遣新的锦衣卫，已派出的锦衣卫继续原有任务，锦衣卫把重点转移到对东阳萧氏的监视以及对佛罗兰斯那边的调查上，举手投票。”
众阁老互相眼神交流一番，先后举手，全票通过。
接下来，会议的主要内容便是关于对佛罗兰斯的计划，基本没什么争议，会议很快结束。
待众人离开暖阁后，夜泽径直去了书房，苏蓬早已提前在此等待。
夜泽收下苏蓬递来的文件夹，将里边关于之前几个绑匪祖上五百余年的资料认真翻阅一遍，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满意点头，感慨道：
“所谓江湖百晓生，在我们大将军建立的锦衣卫面前，也不过如此啊。继续查，把背后的推手查出来，但不要打草惊蛇。”
苏蓬笑了笑，低头不言。
江湖？不过江山一隅罢了，不值一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