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无论在什么作品中，但凡涉及到打仗的元素，总是会出现一线天这样的地形。
燕凤靠在车窗上，仰头看着上百米的悬崖峭壁，思绪流转间有些走神。坐在一旁的少邪颇为好奇地打量了好一会，或许是终于对凤鸣谷单调的地形环境失去了兴趣，又再次看向燕凤想要问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不太合适打扰。
印象中，学校的老师好像讲过什么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少邪觉得此时燕凤的眸子就好像风平浪静的大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印象中自己的这个七伯总是有些不着调的模样，现在看上去倒是有点深沉，多少有点别扭的感觉。
【如果小邪在这的话，大概会说你不是燕凤，你把燕凤怎么了吧？】少邪百无聊赖地想到。
想到罗小邪，少邪又不由有些惆怅，抛去老王八的事情先不说，单是相处了多年的朋友忽然变成了陌生人的模样，大概换做谁都不好受吧？虽然主动将关系变成这样的人是自己。
印象中，老王八曾经给她讲过一个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故事，大概是说一对朋友一起去饭店吃饭，结账时却发现身上的钱不够，于是其中一人提出让朋友在饭店等候，自己去找人借钱。结果借钱的人因为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别人家门前徘徊了许久也没有敲门借钱，后来两人再度相见，负责去借钱的那人对朋友问“是等待的人痛苦呢？还是被等待的人更痛苦？”
初听这个故事时，少邪只觉去借钱的那人太不靠谱，作为朋友很不讲道义，然而到了现在，少邪却是能够感受到那人的痛苦了。
这就是网上那些人所说的，教育的迟滞性么？少邪的情绪不由有些低落，既是后悔得知真相后选择远离罗小邪，也是为自己的不聪明感到悲哀。
“你看上去不太高兴，有什么心事吗？”
突兀的说话声打破了车里的沉默，少邪抬起头，却见燕凤在自己身上摸出一盒香烟来，心中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去问他怎么突然开始抽烟，耸拉着小脑袋也没有回答。
“是因为萧氏……咳咳——”燕凤叼上一支烟点燃，立马便被呛得咳出眼泪来，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燕凤又接着说道：“是不是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抛弃他们？”
少邪摇头，她对东阳萧氏压根没半点亲近感——五百多年前被老王八抛弃后东阳萧氏的人找上她，跟她说她是燕云皇室的血脉要拉她回去复国时，她其实半点兴趣也没有，无非是想着借东阳萧氏的势力帮自己找回老王八罢了。
后来在东阳宅了几年当吉祥物，没过多久九州再起霍乱，少邪爆种一剑劈了寻木，一直昏睡到去年才醒过来，对于东阳萧氏又有何感情可言，甚至对那个所谓的燕云皇室，也没有半点归属感可言。
她是在江湖长大的，江湖儿女自然还是江湖死——少邪觉得这就是老王八所说的“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你看上去也不怎么高兴，七伯你又在想什么？”
面对少邪的反问，燕凤稍微有些愣神，心中思绪万千化作咧嘴一笑。少邪看着他眼角的皱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七伯好像真的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年轻，又或者说，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七伯。
一直以来，她对燕凤的感觉就只是老王八的故人，父亲的七哥兼师兄，一个有点丢人的剑客，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皇子，以及一个性格有些跳脱的青年。对于燕凤那曾经的苦大仇深，她甚至都没听任何人说起过，自然也不会明白，此时这个看上去很有故事的男人才是燕凤本来的模样。
“我在想啊，你看上去真的很像我的小师妹，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小师妹的女儿。没有看着你长大以前还觉得怪遗憾的，现在突然听到你问我这种问题，就觉得好像我还是看到你长大了的，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对得起我弟弟了。”
燕凤一脸欣慰，搞得少邪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又被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小孩看待了。若是以前老王八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话，少邪是非要拔剑追着他砍不可的，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的确确是个还没长大的笨小孩，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七伯耍小孩子脾气。
就算自知自己还很稚嫩，在陌生人面前也还是要装成熟的啊——除了老王八，这世上的人对少邪而言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你这话听起来就好像你快死了一样。”
“唉，可爱的小侄女说话这么像罗小邪那个讨厌的臭小子，做伯伯的很担忧啊。”
燕凤笑着打趣，伸手摸了摸少邪的脑袋。少邪不喜欢被人摸头本想躲开，但面对燕凤一脸祥和的表情却又下意识地接受了他的大手，感受着头顶手掌的温暖，少邪莫名有些心慌。
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很奇怪吧？饶是少邪这样的铁憨憨也意识到了燕凤的不对劲。
“七伯，你今天好奇怪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还用问吗？”燕凤瞪眼，表情有些浮夸。“东阳萧氏完了啊，咱们两个以后没有冤大头出钱供着了，一想到以后不能随心所欲地喝那些名贵的酒了，我就……”
说着，燕凤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模样，即便在与罗小邪的日常相处中少邪早已习惯了他的浮夸，但现在看到燕凤这副模样少邪还是有些觉得尴尬，不由主动打断了他的表演。
“七伯，我们还有玄都观的。”
“哦，是吗？”燕凤噎住，眨了眨眼睛，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满脸写着尴尬。“嘶——我都把这个给忘了，要不我们现在就下车转头回长安吧？”
少邪看了眼窗外望不到头的凤鸣谷，感觉现在的燕凤远比自己更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而自己则是心累的大家长……唔，好像说姐姐比较合适？
“我们可以御剑……”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燕凤的话，紧接着二人的视线摇晃了起来，军车左摇右摆几下一头撞在了崖壁上。
还未等少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燕凤便早有预料一般一手将少邪按趴在地，自己也跟着躺倒，右手抬起长剑架在身前。
与此同时，一把闪着金色光芒的巨大刀刃横扫而过，将二人所在的军车给一刀斩成两半，车顶被掀飞之后紧接着的便是上百米高的峭壁坍塌落下的巨石。
燕凤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暴喝一声浑身内气四溢，数米宽的巨石瞬间便被他散发出的内气给震作齑粉，漫天粉尘立马将凤鸣谷上百米的范围给笼罩，一时之间凤鸣谷内就好像起了大雾一般，三两米之外便不可见人。
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人而言。
训练有素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立马冲下车厢，不过十秒左右便组好了阵型将燕凤和少邪所处的位置给团团围住，通过头盔上的热感应仪器四处观察搜索着周围可能存在的敌人。
至于萧澜？唔，摇摆不定的叛徒早已被一刀腰斩，死得不能再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负责带队指挥的苏蓬皱着眉头走到燕凤身边，看了眼切口平整光滑的装甲车。
刚才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没人看清是被什么东西给袭击。
燕凤看了眼身旁捡起剑匣想要往外冲的少邪，一把将之拉到身后，凝眉摇头。
“好像是把发金光的刀，不是很确定。”
实际上燕凤很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刀，但是如果真的是刀的话，那么大一把刀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以燕凤的认知，如果不是持刀人的速度太快已经离开了的话，那对方就只能是将刀收了回去——这么大一把没有元气波动的刀燕凤不认为能这么快收回去，除非对方跟他所知的那位河伯一样，掌握了袖里乾坤之类的仙术。
【不，不可能是河伯那种存在。】
心中否定了第二种猜测，虽然排除了胜率为零的可能，燕凤脸上却不见半点轻松，毕竟能挥动那么大一把刀偷袭自己又立马消失不见的人，燕凤也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对方。
刚才如果不是对方先造成了一声巨响的话，燕凤就算早有警戒恐怕也难以安全躲过那一刀。
苏蓬面色一沉，心中总感觉哪里不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古怪，他始终没能理清头绪，而罗睺却始终一副很淡定的模样，似是对一切胸有成竹。以之前的情况看的话，罗睺的确对一切都料事如神，直到遭受到迫击炮的袭击的时候，苏蓬才确信罗睺说东阳萧氏勾结佛罗兰斯不是欲加之罪。
但现在这种情况……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么？】
苏蓬不由对罗睺产生了些许怀疑。
“来了。”
少邪的话打断了苏蓬的思绪，随即苏蓬便听到了燕凤拔剑的声音。苏蓬有些意外少邪会先于燕凤发现敌人，回头看到少邪的眼眸泛起了琥珀色的微光。
没有空闲给他思考或者询问，不远处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嗦声，随着声音缓缓靠近，众人也渐渐听到了来者的脚步声，听声音判断的话，对方应当只有一人，锦衣卫的热感应仪器中也只看到了一道人影，纷纷抬起步枪瞄向对方。
燕凤没有劝阻他们做无用的尝试，苏蓬也没有开口请燕凤出手避免伤亡的意思，很快，凤鸣谷内枪炮齐响，乃至于刚坍塌过一次的峭壁又发生了二次坍塌。
伴随着枪声的响起，两道金光忽然冒出，即便隔着厚厚的烟尘也刺眼到叫人睁不开眼。
燕凤心中大骇，面上不动声色又将少邪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这次少邪没有听话靠后，很倔强地抗拒了燕凤。
金光亮起的那一刻，二人便都明白来者便是刚才的袭击者，也都意识到了这一次的对手很是特殊——他们都没有在对方身上察觉到元气的波动，少邪之所以能先燕凤一步察觉到对方，并非少邪比燕凤厉害多少，单纯只是少邪有不同于燕凤通过元气观察的手段而已。
一如二人所料，锦衣卫的枪炮榴弹对对方没有构成任何威胁，任凭锦衣卫的火力再怎么凶狠，对方仍是保持着刚才的速度，手中两道金光不断闪动，身形缓缓靠近。
一分钟后，众人终于见到了来人，虽然对方用面巾蒙住了脸，但也不难看出对方的年纪并不大，身上穿着一身很考究的佛罗兰斯风格的服装，眉眼发色却是九州人的特征。
“我的目标只有三个人，刚才杀了一个还剩两个，你们现在退开的话我不会出手。”
没有等待苏蓬做出选择，燕凤轻轻叹息一声，手腕猛的一抖震剑出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