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想起很多年前在大殿中第一次接受册封的那一天。”
侧眸瞥了眼嵌入自己肩膀的大剑，卡布仰起头看着爱丽丝那张有些狰狞的脸，微笑着说道。就好像那溅了爱丽丝一身的血跟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爱丽丝目光微闪，似是也想起了那一天，被放逐的她回到王城，有了自己的专属骑士。
不该是这样，她想。
爱丽丝想过很多次他们真正重逢的场景，想过他会对自己认错道歉，想过他会向自己痛哭求饶……甚至想过自己会被他三两句花言巧语欺骗，扑进他的怀里小鸟依人，唯独没想过他会这样淡定，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两个故人久别重逢般回忆过往，以此打着招呼。
她的脸色一冷，绝不接受就这样被他带过去，手上又用力往下压了压，似是想要将他切做两半。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吗，狄米洛斯？或者我该叫你罗格还是罗小邪？你这个……骗子，天生的叛徒！”
感受着被自己血液打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触感，卡布内心不由有些得意地想着这就是喜欢黑衣的好处，换做那些矫揉做作的白衣青衫们，此时大概会很是狼狈吧？
至于此时的生死危机，或者说情债什么的，他并没有爱丽丝所想的那么关心。
“多年不见，你没有以前那么迷人了。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天真纯洁的小公主爱丽丝，而不是你啊伊莎。”
爱丽丝拔剑，血如泉涌喷了她一脸，即便被滚烫的血液打湿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怒火。
她抬起手，一剑捅穿他的胸膛，饶是卡布接管了身体，这一剑也使得他口吐鲜血脸色苍白。
“这并不是你背叛我的合理性。”
爱丽丝昂起头，喉咙滚动，抑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展现出自己骄傲的优雅，睥睨着罪臣。
“狄米洛斯·奥伯龙，我以佛罗兰斯女王的名义，剥夺你的姓氏与荣光。我将把你带回佛罗兰斯，审判你的罪孽，降下对你的惩罚。”
说完，爱丽丝拔出大剑，收剑入鞘。
卡布一头栽倒，任由鲜血横流带走身体的温度，如同一个将死之人，就连目光都开始涣散。
爱丽丝眉头轻皱，对他的故作姿态很是厌恶，半点不信他会因为自己这一剑奄奄一息。但她也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过多纠缠，不然也不会把于晓容给带过来以作威胁。
“你这惺惺作态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
冷哼一声，爱丽丝上前一步提起卡布的后衣领，拖着他走出房间。
门外，于晓容蜷缩在李岚怀中，看到爱丽丝拖着奄奄一息的男孩，她的眼中丝毫没有怜悯和心疼，不由心头一颤。
这么快就能醒来，李岚的状态的确很差。
看着她瞪大的眼睛，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爱丽丝对之不屑冷哼一声，看向李岚。
注意到爱丽丝冰冷的视线，李岚将视线从卡布身上移开，稍微犹豫了一下，叹息一声松开了抱住于晓容的双臂将之轻轻推开。
于晓容跌倒在地，朝李岚投去不解的目光。
李岚没有看她，对爱丽丝对视着，不卑不亢道：“我可以走了吗？”
爱丽丝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她出现在此做这些的目的，手指微动想要拔剑杀人以除后患，却又有些忌惮一直没有反抗的卡布。
纠结了一会，过道另一头响起了脚步声，爱丽丝身体中名为伊莎的灵魂松了口气，迁就着爱丽丝的软弱一面，提起于晓容转身离开。
目送三人消失，李岚轻叹一声，稍一放松意识便迅速模糊起来，靠着墙壁一屁股跌坐在地，静静等待着锦衣卫将自己包围带走。
是夜，来不及等待李岚接受治疗恢复神智，夜泽下令锦衣卫用药物将之催醒，在审讯室进行紧急审讯。
李岚一睁眼，便看到了苏蓬那张严肃的老脸。
“现在是什么时候？”
低头看了眼自己腹上的床单，被绑在椅子上的李岚很是虚弱地问道。
苏蓬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你被我们抓捕，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你应该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作为前锦衣卫小旗官。”
李岚沉默了一会，看向审讯室内的监控摄像头。
“我要求接受治疗。”
苏蓬皱眉：“你没资格……”
“我没有对你说话。”李岚看向苏蓬，眼神很是淡漠，“给我安排治疗，然后让你主子来说话，不然我什么也不会说。”
苏蓬沉默着对之对视，并不想让李岚争取主动权——在他看来李岚现在要求治疗，便应当是被动的一方。
但是，他耳中的耳麦却响起了夜泽的命令：“按她说的做。”
犹豫两秒，苏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审讯室进行安排。
半小时后，锦衣卫的医护人员为李岚完成了最低限度的治疗处理——基于李岚练气士的身份，治疗其实很简单。
在李岚的要求之下，第二次审讯时关掉了一切记录设备，苏蓬也不在审讯室中。
第二次审讯开始，夜泽没有急于问话，而是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夜莺，刚才同意李岚的要求也是她提出的建议。
夜莺会意，拿过一边的纸笔问道：“你的行为，是不是莫轻云的安排？”
看着打算手动记录的夜莺，李岚没有回答。
夜莺不解，轻轻皱眉。
夜泽若有所思：“手动记录也不行？”
李岚摇头。
夜莺将纸笔扔掉，有些不满地看着李岚：“你最好不是故意耍什么心思。”
李岚没有理会她，看向夜泽。
“对于你身边这位，你知道多少？”
夜泽皱眉，看了眼夜莺，怀疑她在挑拨离间。
夜莺坦然转头看了夜泽一眼，淡淡道：“无所谓，不用顾虑。”
说得就好像她才是老大，天子夜泽只是一个傀儡。
夜泽没有在意夜莺的不敬，迟疑道：“武帝。”
说着，夜泽悄悄观察了一下夜莺的反应，见其坦然若素，心中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外忧内患之时又多一个大麻烦，但现在这情况他也不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李岚轻轻点头，再度看向夜莺。
“我已经跟莫轻云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你现在为谁效命？”
“谁也不为。”
夜莺皱眉，怀疑道：“那你来做什么？”
李岚叹息，有些无奈道：“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也想做一个局外人。但深陷其中想脱离出去，我还活得了么？”
“这不能解释你的动机。”夜莺摇头，“也不能证明莫轻云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夜泽忽地瞳孔一缩，有些怀疑刚才李岚为何要问自己那个问题——莫轻云就藏在自己那里，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摊牌。
“关于莫轻云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这点随你信不信。但是，关于罗睺的事情，我这里倒是有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消息。”
李岚说完，看了一眼夜泽：“你们有没有去找马丁？”
夜泽不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摇头否认。
李岚点头：“那么，燕凤和沈少邪失踪的事情，你们应该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说？”夜泽脸色一肃，微微俯身凑近了些许。
夜莺起身，想要出去叫苏蓬抓捕马丁，却又被李岚叫住。
“不用去找他，他知道的不多，只是个工具人。”
“那也是当事人。”夜莺不悦道。
“对，当事人，但除此之外还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的大哥。”李岚讽笑。
夜莺面色微变，看了眼夜泽，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这跟罗睺的消息有什么关系？”
“罗小邪有一条罗睺给的腰带和手机你知不知道？”
夜莺摇头，夜泽则是若有所思。
“莫轻云跟你说罗小邪就是罗格，其实他说错了，罗睺给他的那部手机才是。”李岚倒了杯水，不急不慢。
“你，禾沐芷，沈少邪，还有其他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很清醒，实际上罗睺在出云山脉所作所为并不止一次幻术那么简单啊。哦，我忘了，这点你也知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比如某人的身份被改变之类的。”
“什么意思？”夜莺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历史被改变了……”夜泽轻声嘀咕了一句。
李岚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发现了？”
夜泽摇头：“一点猜测，我只知道罗睺并不可靠。你是想说，罗睺取代了历史上的某个人？”
“呃，虽然的确如此，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先不提他。”李岚摆摆手，看向夜莺，正色道：“你想找的那个人，被罗睺从罗小邪的身体里剥夺了出来，封锁在那部手机里。你应该看过监控了吧？”
夜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脸恍然，又忽然面色一变，有些纠结疑惑。
“不对……如果真是他的话，没理由会被那么简单带走。”
“这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也许他对那个佛罗兰斯女人有什么愧疚之类的情绪，让他不想反抗？”
“他很怕痛。”夜莺否认。
李岚不解：“什么意思？”
“我很了解他，他这人非常怕痛，除非一刀解决，不然他肯定会反抗。这也是我当年对他最后的情义。”
没有凌迟，而是一刀斩首。这份爱意，还怪叫人不寒而栗的。
李岚和夜泽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皆是有些恶寒。
“我还以为……是因为只有你自己的刀能杀死他才选择亲自斩首，你该不会真想过自己亲自凌迟处死他吧？”
夜莺不置可否，李岚打了个寒颤，暗道不愧是被变态喜欢上的女人，果然也很变态。
“你们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一旁，糊里糊涂听了半天的夜泽终于忍不住问道，虽然心里有了猜测，但这种事情不彻底说清楚的话，总是会让人有些不安心。
李岚不答看向夜莺。
“你所知道的历史里。”夜莺垂眸，面露悲伤追忆的神色，“罗睺所取代的那人，永夜真正的最后的大将军，罗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