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活物最少见,
鲜美的肥鱼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这么冷的天气,若是能喝上一碗鱼塘,保证风寒全消,鱼篓刚刚落地,就有人上来盘问,有小商小贩不乐意墨倾站了地方,骂骂咧咧的一口污言秽语。
可惜陈大虎往那一杵,颇具威慑力,倒是没什么人来找茬。
不过小贩好糊弄,
官差却没那么好打发,在开封府中摆摊,那是要交摊位费的,算是税收的一种。陈大虎凶神恶煞,可见了官差,保准跟了病猫一样。
果然,
背篓放下没多久,有官差走过来,旁边眼红的小商小贩们挤过来就打小报告,惹得这几个官差怒气冲冲。
墨倾摇摇头,拉着官差就找了个避人的地方。
起初那领头的还不乐意,等到转身儿回来的时候,井然跟墨倾好成了亲哥们。
“墨大郎好本事啊,这寒冬腊月的也就只有你小子有本事弄回这些活鱼来,怕是不少挣,你家娘子跟着你算是享福了。”
“往后啊,你就在这儿摆摊,顶好的地方,某给你做主,谁要不给我崔平成面子,那就是活腻了,某倒要看看谁还敢嚼舌根。”
官差姓崔,叫崔平成,热络的拍着墨倾的肩膀,一副你小子放宽心,往后老子罩着你的表情。
“那就多谢崔大哥了,这鱼确实不错,给哥几个一人拿一条回去煲汤,这寒冬腊月的,能喝口热乎鱼汤,在品两盅小酒,才是美事。”
墨倾面上带笑,让陈大虎拉出三条肥鱼来官差们一人一条,后者顿时眉开眼笑,更加亲近一分。
陈大虎颇有些不乐意,不过墨倾瞪了一眼,只能乖乖去捞鱼。
眼瞅着官差们离开,
墨倾这才摇了摇头,心道还是宋朝好啊,几句漂亮话,在来点小礼物,就能打发了这些难缠的小鬼。
这放在往后,当真想都不敢想。
头顶有官差罩着,墨倾索性拉开了架势,鲜鱼本就稀奇,再加上此刻墨倾的叫卖,一下子摊位前就挤的满满当当。
三十文一条,价格公道。
这年月,现杀的活鱼少见,
真论算起来价格比羊肉还贵,而三十文的价格算得上童叟无欺了。
不过转瞬的时间,
一背篓的鲜鱼就被卖的一干二净,墨倾本来打算清空,不过还多留了两条,而离开的时候甚至有人在暗地里打听,询问啥时候还有鲜鱼进货。
墨倾没搭理,
拉着傻乐的陈大虎忙不迭的离开,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地分赃。
两吊钱,大差不差。
陈大虎呲着牙花子,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甭说是他了,但凡是个脚夫长这么大,恐怕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也是,一个下苦的能赚多少钱,能填饱肚皮就得求神佛保佑。
当下虽然没有资本家的概念,可商人层出不穷,脚夫只是大宋最底层的一拨人,算是贱役,平时有个仨瓜俩枣的几十文就算是了不得。
而两吊钱,就是两千个大钱。
虽然在豪绅眼中算不得什么,但对于陈大虎这样的泥腿子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往日想都不敢想。
“按之前说的,一人一半,大虎,咱哥俩一人一吊钱。”
墨倾揣了一吊钱在怀里,另一吊就往陈大虎手里塞,可此刻,分明陈大虎牙花子都呲出来了,但到了手边儿的一吊钱却愣是不要。
“哪的话,这一趟全靠大郎,这么大一笔钱呐,某可不能要。”
陈大虎连连推拒。
本着契约精神,墨倾本来以为后者只是推拒,可没成想他又劝了两句,他还没怎么着,陈大虎却先不乐意了。
一句大郎你是不是看不起某,一双你牛眼怒瞪,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和墨倾拼命,这架势富贵不能淫,惊得墨倾目瞪口呆。
行吧。
“你不要,那也不强求,这样,一吊钱一千文,你取五百,剩下的放我这儿,日后若是需要你再来找我拿便是。”
墨倾开口笑道。
一吊钱而已,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这才对,今日有这般收获,全靠大郎,某没啥不乐意了。”
“那明日一早,某再来寻大郎,咱再赚一笔?”陈大虎抱着五百文,心中乐开了花,已经盘算着这一日五百文,十日怕是五千文了,用不了多久怕是能赚银子了。
墨倾摇摇头,没有戳破陈大虎的美梦。
破冰扎鱼,算不得什么技术活,无非就是吃头一波而已。而眼下,自己已经用了一手,那群流民再傻恐怕也看明白了,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
别说明日,就是现在出城,那黑边恐怕已经人潮攒动,被砸的连个完整的地儿都没留下了吧。
摇摇头,墨倾提步离开。
本来,陈大虎叫嚣着要去勾栏里爽快一番,发了一笔横财,这小子明显财大气粗。
不过墨倾却拒绝了。
他又不是之前那个满脑子只知道厮混的蠢货,如何会去勾栏里厮混,就是要去,也得去上档次的青楼才对。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勾栏里鱼龙混杂,出入皆是连襟,墨倾有洁癖。
“大郎真不去?”
“不去不去,你若要去,就去好了,莫说某没劝过你,勾栏酒肆,那地方少去,又不是多美的天仙儿,难道你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墨倾头摇的跟拨浪鼓是的。
这让陈大虎倍感惊奇,要知道,往日有这种好事儿,就算是兜里有几个铜板,墨大郎叫的都比谁都欢,难不成今儿个转性了?
“也罢,大郎不去,那某一个人也没什么兴致。”
“嫂子还在家中等候,那某便明日在去寻大郎,今日某就去喝点小酒,算是庆贺庆贺。”
陈大虎说完便哼着没调的小曲儿离开了。
摇了摇头,
墨倾拎着两条肥鱼往记忆中的家走,
不多时,他停下脚步,
抬头看。
眼前一个破破烂烂的茅屋出现在眼前,本来应该是青瓦的,不过此刻,不少瓦片已经断裂掀开,到处用茅草塞着充数,墙壁波澜,有些地方正往外掉着干泥巴。
到处是化开的雪水,混合着院墙下的污泥,黑漆漆的一片。
这兴许都算不上个家了。
墨倾苦笑一声,
天知道原来这小子到底是如何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如果他记得没错,祖辈上积累了一些家财的墨家虽称不上富户,但着实是殷实人家。
听说祖上还出过一名秀才,书香门第虽说算不上,但好歹家境殷实。
而现在,
自己个儿混成了个操持贱役的脚夫不说,日子都过成了这样,当真是付不起的烂泥。
沉默站在门口片刻,墨倾推门而入。
院子里倒是干净许多,明显是有人洒扫过,而缺了一块的屋门上用烂木头抵着,上头还贴着一张大红色的喜字剪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