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在昏迷不醒的猫娘大姐旁边，约瑟冷静地、快速地观察起了她身上的情况。
身上多处呈现蓝紫色、耳朵皲裂出血、多处出现明显的红肿水疱，最严重的四肢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非常典型的冻伤症状。
以前狩猎雪怪时，和附近村落的猎户应该有交流过处理这种情况的心得。
要点是，首先用温度适宜的热水来浸泡，让患者冻伤的部分得到恢复——
余光扫到了一旁蒸腾着热气的水盆，银发少女眉间紧颦。
奇怪——看起来这些神职者已经进行过最基本的复温处理了才对。
毕竟是在严寒情况下运行的圣所，这点常识即使是基层神职者也是拥有的。
按理来说，结合治疗神术的运用，冻伤应该很快就能得到基本的控制才对。
但为什么……
为什么大部分伤员的症状，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真的是因为所谓“冰龙的诅咒”吗？
但诅咒这样的事物，应该不属于这种元素型龙类的惯用手段才是。
毫无头绪。
必须得从她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进一步推理出治疗神术失效的根源。
想到这里，约瑟探手掀开了麦蒂娜身上的衣物，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身体上的其他部分。
而这一阵高度集中的目视，果然让约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皮肤表面会呈现出差异明显、不同程度的冻伤阶段？
再细细对比了一下麦蒂娜身上的的其他几处冻伤，约瑟心中疑惑更甚。
部分被冻伤的皮肤已经变色成了青黑，然而有的部分……却只是有些紫红色的花斑而已。
紫红色……
那只是冻伤还未进一步深入发展时的情况而已啊？
看起来，就像是造成冻伤的“原因”实际上是分为两次产生的，最近的一次时间还非常之短。
短到……
就像是刚刚形成的一般？
诸多患者身上久治不愈的伤处、刚刚形成的初步冻伤、新旧伤痕分层式的不一致……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约瑟的脑海中逐渐成形了。
“不会吧……”
少女喃喃自语的声音，传入了身边蕾蓓尔的耳中。
“怎……怎喵了圣喵大人喵喵？我姐姐她，还有救吗？”
小修女一下就被吓出了兽人族严重受惊时典型的口癖失控。
……不，还只是猜测而已。
但若是想要验证，也非常简单——
“喂，你已经给你姐姐用过‘治疗轻伤’了，对吗？”
约瑟沉声问道。
“回…回来后很快就…就用了。”
得到了预料之中，但绝对不想听到的答案啊。
那就只差最后一步验证了。
这么想着，约瑟深深望了身旁的小修女一眼，然后将白嫩的小手轻轻覆盖在了一处新生的冻伤斑痕上。
下一刻，她的脸色骤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峻。
紧接着，少女的手掌快速拂过了其他的几个伤处。
手指传来的，那微微凸起、仿佛皮下埋着什么“异物”的触感，令她头皮止不住的发麻。
“麻烦大了啊……”
深吸了一口气，约瑟头也不回，语速极快地问道：
“你们处理伤员的时候，是不是统一使用的‘治疗轻伤’？”
“对……因…因为是储…储量最大的基础神术……”
蕾蓓尔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你们……”
约瑟脸色变了变，张嘴就要说些什么。
然而，她却又很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算了……这时候再骂你们一顿也毫无益处。毕竟有经验的、主事的全被调走了，只剩下你们这群菜鸟。那出乱子也是正常的。”
“圣…圣女大人喵……究…究竟是怎喵了？”
蕾蓓尔小心翼翼地问。
然而，约瑟没有接话。
她只是猛然站了起来，高声喊道：
“诸位教友！请听我说！
“立刻放弃对患者使用‘治疗轻伤’的念头！你们不是在救人，是杀人！
“没有什么诅咒！冻伤无法治愈，只是因为那些伤员的皮下，还埋着来自冰龙的碎冰结晶！”
残酷的答案，随着约瑟口中倾吐而出。
“这……”
“我O！是冰！”
“怎么可能……竟然是这种原因？！”
“不……仔细想想……只有这种可能性了！”
部分脑子灵活的神职者听到这话，立马便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
每个神职者都在教会内学到过——
‘治疗轻伤’这个神术，虽然具有着优秀的性价比，但因为太过基础，它也仅仅只会治愈表层的轻度伤势而已。
更高级的治疗神术则不同，它们会排除掉伤口内部的嵌入物，甚至清楚部分带来的并发症状和疾病。
然而在基层治疗，尤其是战地上，高阶神术的使用资源是非常紧张的。
想要达到剥离伤处嵌入异物的效果，要么手动挖出，要么使用二阶的分离术。
但分离术有个致命的弱点——
它只能剥离无魔法要素的物体，而无法剥离高于它等阶的魔力产物。
而那些埋入皮下的碎冰——正是来自于魔龙的造物。
约瑟冷峻的话语，在脊背开始冷汗直冒的神职者们耳中梦魇般回荡着，宣告着在他们的巨大失误下导致的严峻现状：
“在内蕴的魔力彻底消失前，来自冰龙的这些碎冰不会融化，只会在皮肤底下不断地夺走被刺入者的体温。
“你们那些只能修好外部伤口的低阶神术，所造成的后果就是——”
说到这里，约瑟抬眼望去，扫过大量的伤员的身体。
即使是她的金瞳中，也不由得浮现出胆寒之色。
“把一堆会不停夺走患者体温、释放冰魔力的地雷，埋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只要冰晶还留在体内，再怎么治疗也只是徒劳而已！”
一时间，圣所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后，则是近乎疯狂的尖叫与哀鸣——
“那……那岂不是说，大家都没救了吗？！”
“大家可能没救了……但大家有救有点不太可能……”
“不可能……怎可能会这样的了？！我……我是真的想活下去啊！”
“女神啊……救救我们！”
眼看着就要陷入混乱的圣所内，忽然炸响起一声怒喝——
“都给老娘安静点！”
银发少女一扫腿踢倒了某个胡言乱语动摇军心的新兵，跳到他背上高喊道，
“什么没救啊？还有救！老娘可从没说没办法救啊！
“姑奶奶是圣女！圣女懂吗？不懂就给那蠢蛋女神磕头去，看那碧池会不会来下凡救你！懂的就看着老娘办事就完了！”
喊完后，约瑟大力拍了拍身边软倒在地上发抖的小修女，朝她吼道：
“软蛋！拿个空盆子，再多整点圣水过来！好好看着老娘怎么救人的！”
“啊？”
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的小修女一时晕头转向，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您……您打算怎么做？”
“你脑子里都是毛线团和鱼干吗蠢猫？当然是开刀！”
抽出裙底的匕首，将其在圣水盆中洗涤干净。
看着闪着寒芒的刀尖，银发少女瞥了蕾蓓尔一眼，金瞳中熠熠生辉。
“老娘要切开他们的皮，把里面的冰渣子都给取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