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看着眼前的奇怪组合，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以及躲在身后畏畏缩缩的七八个初中生。
他现在觉得眼前这两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是比卫生局检查员还该杀的东西。
老板咽了咽口水，望向自己面前的黑白交织着的棋盘。自己所持有的白棋已经十不存一，只有单个骑士和皇后还在苦苦支撑着局面。
而对方的双主教构成的绞杀线正死死地将自己的王逼死在角落。
纵然自己手中还有皇后，也只能被战车包围在一角，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支援对角上岌岌可危的国王。
老板这边的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而反观坐在棋盘另一侧的对手——一个无精打采的高中生，却显得轻松自如，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老板，你的时间快要到了。”另一个高大学生则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指着棋钟说道。
摆放在一旁的棋钟显示着白棋的剩余时间已经不足一分钟了。旁边将对弈场所围得水泄不通的初中小孩此刻也摈住了呼吸。
该死，该死！老板望着眼前劣势的棋局，突然心中一横，缓缓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衣兜。
正是如此，他感受着身下传来的不断震动，痛苦和喜悦之情开始在脸上交织。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始移动自己的皇后，落下了白子。
“哦？你要这么下？”对弈的学生此刻也提起了精神，似乎很惊讶这样的落子方法。
怎么样？汗流浃背了吧，和老子斗，你还嫩了点。老板凶狠的目光穿过了那群初中的小孩，落到一个安静待在人堆外的孩子。
那穿着磨损严重运动鞋和发白校服的孩子紧紧抿着嘴唇，回避着老板眼神的逼视。
小崽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他已经想好怎么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了。
“那么，checkmate。你输了。”对面传来的无力语调终于有了点感情，带着一丝事情解决的轻松，为这盘棋画上了句号。
而还在思考着胜利后处罚的老板猛然间被这话语所惊醒。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他激动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就是输了哦。”对手指了指棋盘，带着一种怜悯的神情看向老板。“你不会傻到连输赢都看不出来了吧。”
老板咬着牙反复检查着棋盘。无路！无路！！无路！！！自己没有任何再应将的可能性了。
“那么就履行契约吧，将从这些小孩子手中骗过来的钱都还回去吧。另外....”那对弈的学生站了起来，活动着手部关节，语气中多出警告的意味。“你要是再靠近那孩子，我可要向安全局检举你的劣迹了。”
等候在一旁的老板妻子已经捧着零钱凑上前来，准备还回去了。她再也不想见到自己的人渣丈夫欺负小孩子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话呢。”自从败北后一直低垂着头的老板突然抬头，伸手阻挡住妻子的动作。
他狞笑起来，看向了那群小孩，又转向了两个学生，”约定？哪来的什么约定？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我和你下过这盘棋。”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抢过妻子手中的零钱，癫狂地挥舞着。“这些都是我合法挣来的，我为什么要还给他们?还有你。”
他用手指指向了最外圈的那个小孩子，语气激动起来。“你这个白眼狼，我教你下棋，你就这样回报我？贱骨头。”
“差不多得了，骗小孩钱的人渣哪来这么多话?现在到了故事收尾的时候了，反派应该退场了。”莫信不耐烦地打断了老板。
“你们两个学生仔还不滚？信不信老子找几个混混揍你。”老板已经撕破脸了，直接开始恐吓起两人了。
“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古惑仔一样，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莫信有些无奈。“喂，李铁，别看戏了，把东西拿过来。”
“就等你这句话了。”被称为李铁的高个男生将怀中某样物品抛到空中，被莫信伸手稳稳接住。
在老板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莫信按下了播放键。他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只显示录音完成的手机。
“喂，今天干得不错，下次多带几个你的同学过来 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那些小孩子只要进了店，就别想着什么都不买就能出去。”
“我们这里可以赌棋的，只要你赢了就有100元的头奖哦。”
“你告诉那几个，谁要是敢出去乱说，我就去他学校门口打他。”
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其中传出，老板完全呆滞住了。
“到底什么时候被录到的.....”
莫信很满意老板的反应，关掉了手中的手机。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您在刚刚的比赛之中使用作弊手段的视频还要我们展示吗？市棋协前成员的李大富先生？
即使作弊也下不过我，您的水平还真是烂呢？”莫信优雅地将一支录音笔推了过去。
“我们备份了很多份录音，您可以慢慢听。我相信这些东西足够你履行承诺了。”
送走了那群围着自己叫着哥哥感谢的小孩子，莫信和李铁两人坐上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
擦了擦车玻璃上的雾气，莫信望见了那个不言语的孩子此刻站在挥手孩子们的最前面。
此刻的他也终于绽放出了笑容，兴奋地向着开走的公交挥手告别。
莫信的视线越过了那个孩子，看向他的身后。
那双排的巨大黑色军阵正肃立在那孩子的身后。那足有四米高的盔甲士兵缓缓退向两侧，为那尊贵的皇后让出了位置。
穿着黑色宫廷长裙的皇后提起了蓬松的裙摆，面向着莫信弯腰行礼，而莫信也微微点头回敬。
带着对那男孩的不舍目光，皇后率领着黑色的军团如同流沙般消失在了空气中。
“你刚才在看什么？”李铁察觉到了莫信的目光有点飘离。
“没什么？一些飞鸟罢了。”莫信从校服上口袋中掏出了一个记事本，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李铁回想着刚才与老板的交锋，还是有点不放心。
“当然没问题了。李大富应该分得清楚轻重，如果我把那骗中学生钱的材料交上去，他在那条街上的生意就开不下去了。
其二，经过我的调查，他虽然是个手段卑劣的作弊者，但却对于那棋协会员的身份很重视，我如果将作弊的证据上交，棋协一定会把他踢出去。
最后，他对于那个男孩的行为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教坏小孩，往大了说是教唆未成年人犯罪。
我把这东西往媒体一投，他有进安全局蹲号子的风险。三重保护之下，他耍赖的可能性基本没有。”莫信显得很是自信。
“那为什么不直接将那个老板送进去？”李铁有点愤愤不平。
“那份录音属于偷录，可能不太具有法律效力。另外，这家伙年轻的时候是个赌棍，输了不少家产，唯一的营生就是那家小卖部。
你把他的财路断了，他可是真的能和你拼命的。
所以得饶人处还是且饶人吧。”快速完成了这次记录，莫信合起了笔记本。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你少见的主动邀请我帮助你，是防止那家伙输了棋就直接对你动手吧。”李铁倒也聪明，猜到了为什么莫信突然叫他来参加这场棋局。
“只是过来帮我镇下场面了。真动手的话，两个学生还是赶紧润了最保险。”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狡猾。”李铁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不忘调侃一句。
“怎么能说叫狡猾？对付恶人的智慧应该叫睿智。”
莫信扶了扶眼镜，喃喃道，”况且‘素材’已经收集完全了，没必要再深追了。”
“还有，你是怎么看出那家伙作弊的。他作弊的手法我都没看出来，你又是哪里来的录像?”李铁梳理了一遍，发现还是有疑点。
“作弊手法?你再仔细想想那家伙的动作。那老板也是太狠了，对于自己也这么搞。”莫信戳了戳李铁的屁股，显得很是感慨。
“干什么?屁股和作弊手段有什么关系......”李铁话没说完，突然想通了什么。
“他真的?”
看着莫信憋笑着点头，李铁顿时感觉一股恶寒传遍全身。
“不过那家伙既然作弊，你怎么能赢得过他的？我记得你刚接触那个男孩时连国际象棋的规则都不熟悉，又何谈能在一周后赢过那个算力高的机器。”李铁还在追问。
“这个嘛，我既然能管这么多闲事，总有一些超乎凡人的能力。这就是秘密了。”
莫信神秘一笑，开始闭目养神，不再出声。他们今天下午要赶回重电区，两点还要去参加开学典礼，自己现在得节省一点精力。
“切，又在故弄玄虚。”李铁也没兴趣追着谜语人问下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你记得我们班军训的时候有个女生请了长假，一直没露面吗？”
“嗯？那个？”莫信回想了一下军训报告时班主任点名的场景，努力从中回忆出了一个名字，“渝秋月？这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她。”李铁压低了声音，凑过头来。“我昨天去办公室给班主任交表的时候看见她了。”
莫信一看这架势顿时就明白李铁想说什么了，他无奈的低下头。“没人听见，你就说吧。”
“那女生长得挺正，身材不错，黑长直，是哥们喜欢的类型。听他爸爸和班主任谈话，好像还是个富姐。”
看着李铁这个彪形大汉一脸痴汉状，莫辛有些无奈。
“喜欢？那就大胆去追，我在精神上永远支持你。”莫信一脸“靓仔看好你”的表情，“只要你不怕周扒皮棒打鸳鸯的话。”
“那还是算了，扒皮已经杀了一对情侣以儆效尤了。”李铁顿时萎了，自己在扒皮手上可没少吃苦头。
“只是可怜了李同科，被罚得那么惨。”
周扒皮，原名周虎平，是闻名整个年级的严苛家伙，也是莫信不幸分到的班主任。
他以军训半个月期间晚上强制来学校上自习，将军训促成的情侣中的男生罚了一个星期的顶着水桶站走廊，把女生骂得哭了一上午等一系列出名事迹被重电一中的新一届高一评选为最**的班主任。
“信哥能不能想办法搞他一手。”李铁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牢牢握住了莫信的左手，一脸苦大仇深。
“班上的同学苦扒皮已久，这还只是半个月，我都不敢想象未来的三年该怎么过。只要莫司令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联合起来推翻周老头的暴政！这件事一定很有趣。”
“别，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什么莫司令。”莫信轻轻皱眉，“另外，什么让你觉得我有能力改变学校的人事任命，周老头可是老教师了。”
“就凭之前你在没有任何其他信息的情况下帮哥们找到街上惊鸿一瞥看见的漂亮女生，还有赢过那个据说是曾经是棋协候补大师还作弊的无良老板。
我自认为看人很准，莫信你总能解决各种刁钻的问题，而且似乎乐此不疲。”
李铁有些激动，他咽了咽口水，缓缓说出了结论。
“我在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你简直就像无所不能，永远睿智的超人神明一样。”
这个朋友虽然看上去粗神经，但是却异常的敏感，或者说中二？莫信轻轻叹气。
“我也许有一点特殊的做事方法，但还是在正常人的框架之内的。
对于你说的事情，我或许能想办法调和一下周老头的态度，但肯定不能让学校把这个教过校长的老师强制退休，或者放任学生进行自治。这在全东云都没有先例，已经完全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了。”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大家可以改变的事情并不多。神明无所不能，所以人类不可能是神。即使是精神方面也不可能接近神性，因为神性是人性的反义词。
人只能生活在自己有能力把握的范围之内，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即使偶然有那种想要跳脱出范围的想法，要么是被自己的人性反驳，要么是因为缺乏神的能力而失败。”
“我虽然和其他的同龄人不一样，经常主动参与到各种奇怪的事情之中。但这样的经历也只是暂时的，终归还是会回到自己平常的生活之中。
一潭死水，偶有波澜，那也可以认为是流动着的吗？”
“所以，”莫信为自己的演讲画上了一个句号。“人类不会像神一样，而是更接近蚂蚁的存在。
蚂蚁是二维的生物，只会对存属于同一平面上的物质有识别度，它们能抓住的只有眼前的东西。
即使他们有时候无聊的望向天空，它们也根本理解不了天空的存在，意识不到三维。所以，我也只是个稍微跑得快的蚂蚁罢了。”
“懂了？”
回答莫信的只有李铁的呼噜声。
“只是说说吗？果然不是能触发的‘扳机’。”
公交向着重电区一路疾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