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继续游行。
赛琳娜趴在窗边，探着脑袋观看黑色白色服饰规划整齐的游行队伍。
“看归看，别把脑袋伸出去。”海蒂提醒一句，折身返回沙发。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凝望白里透黄的墙壁，“糟糕！我忘记给奥琳娜结尾款了！”
“那位魔女？”
“但也不着急，我还没探查魔药的价值，不清楚她是不是想故意宰我一笔。”
“感觉人挺好的，还让我睡在店里。”
“可能吧。”
海蒂打开手提箱，翻找着用报纸裹起来的三明治，两片面包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冷得尝不出什么滋味，但用来果腹还是绰绰有余。
她一边小口小口地啃三明治，一边消磨时间地看墙壁上挂的照片——季节是秋季，照片中红叶纷飞，河面天鹅戏水；身穿白色修女服的圣女蹲身抚摸天鹅的脑袋。
河对岸矗立着一座圆柱形的教堂，而在更远处，则可以望见陵园的一角。
细观之下，桥的两头各自建有一座与桥体相连的石景，开有几扇小窗，用途不明。
照片里的天空为阴天，无云，显得有些压抑。
河畔边，有一群服饰整齐的小修女，似乎正在练习合唱，和谐的画面被拍得相当漂亮。
但海蒂看着这张照片，感觉到一股冷意。
一方面，秋天的景象总是自带凄凉萧瑟之意；另一方面则是她自身的感受——只要看见陵园，怎样都会有一股寒意侵入身体。
于是乎，海蒂转移视线，只管咀嚼没什么味道的三明治。
“您真的不去看神父与柏莎修女？”赛琳娜返回客厅，“就包括刚才游行的圣女。”
“总感觉你的重点是第二句。”
“我又不认识这里的神父...只是那位圣女，我想知道为什么用您的姓名。”
“同名同姓。”
“梅尔维纳可是一个很罕见的姓，而且，她也是灰白色的头发，像是在故意模仿您。”赛琳娜振振有词地分析，“世界上姓名和头发颜色完全一样的人能有几个？邮箱里的加急信，说不定就是她写的。”
“嗯...好吧...”
“真的？”
海蒂吃完三明治，将皱巴巴的报纸揉成球形，“要是还不去，某人估计要一直念叨下去。”
“嘿嘿。”赛琳娜可爱一笑，赶紧把海蒂抱在怀里，像是给予听话小孩的奖励，“这才对嘛，您从来都不冷漠无情！”
“因为我是一只小小小幽灵！”
“怪话！”
海蒂的脸上浮现出舒适的笑意，紧紧依贴着赛琳娜，用手指若有似无地勾挠她的下巴。
窗外的暴雨一刻不停；没有呼呼作响的风吟，只是静静的、垂直下坠的雨，却还是带来砭人肌骨的寒意。密密麻麻的雨帘里，寒意恐怕是润湿土地存留下来的湿气。雨幕深处，隐约可见圆柱形教堂的顶端。空中不见飞鸟踪迹，大概在哪里的屋檐下乖乖避雨。
“走吗？”赛琳娜问。
海蒂轻轻摇头，既非同意也不是拒绝。不知道怎么表达，念头全然消失无影，仅仅条件反射地摇晃脑袋而已。她身穿石头一般重的鼠灰色大衣。纽扣一路扣到脖颈，将里面的白色内衫遮挡的严严密密。
“总感觉有些，”海蒂半想不想地思索词语，就此沉默了一阵，而后像久久潜入水中的人那样把脸探出水面，急促地大口呼吸，“没脸过去。”
“没脸？”
“想想看，我是那么无情——”
“关于这个...”赛琳娜打断道，然后又像是测试自身话语中的微妙音律似的停顿，一如把鸡蛋放在手心确认其重量，小心谨慎地说，“您肯定有不想告诉我的事情，而它又恰好与您不能去看望神父相呼应。”
“真聪明。”
“想说给我听听？”
海蒂轻轻一笑，到底能不能向赛琳娜透露我学习黑魔法的事情？毕竟，赛琳娜是一名信徒。书上说，若一个人足够爱你，会连同你的缺点一并包容进去；倒不是对赛琳娜的爱意保持怀疑，只是...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照片，仿佛能从里边窥见神明的箴言，但也仅是将回答寄托于看似具有启示性、实则虚构的神明。
“您要是不想说——”
“我阅读过黑魔法书籍，这就是为什么不能去看望神父的原因。”
“这可是——，他会替您在地狱受刑。”等到赛琳娜反应过来，言语已经流入空气，同潇潇暴雨混在一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一些教派会敌视魔女，就会用这样的话...警示信徒。”
“譬如你的教义？”
“嗯。”
海蒂从沙发上站起，既没有生气，亦看不出伤心，相当具有中间性的表情。
“我没有说神父会在地狱里受刑，那些只是——圣典是这样解释的。”
“你没有因为我对教会大放厥词而生气，我也不会因为你口中的‘受刑’就感到伤心或是流露出其他负面情绪。”
“教授...”
“说出来好受多了。”虽然只是告诉你阅读黑魔法书籍，“看一眼神父和柏莎修女的墓，咱们就离开这里。”
赛琳娜钝钝地点头，跟随海蒂走出回荡着暴雨声的房间；而走到通向一楼的阶梯口，海蒂忽然停下脚步，看见一个几乎将楼梯塞满的健壮男性。
男人魁梧得像是一头成年棕熊，身上的衬衣湿漉漉地淌着水滴，忽然，他抬起头与海蒂四目相对，抽搐着嘴角肌肉，招呼道：“哈喽啊，小美女！”
他笑起来，暴露出牙齿上的褐黄色牙垢，甚至能让人闻到一股腥臭。接着，为了配合招呼，他高举手臂，轻而易举地摸到楼梯的天花板，显现出手指上佩戴着的乌鸦颅骨。
“安静！”另一个声音从男人身后响起，但楼梯被他的身躯塞满，看不清走到后面的女性，“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只是打一声招呼，对吧？小美女？”
海蒂退后几步，主动为男人让出一条道路。
她对这个家伙的第一印象十分复杂，既显得不怀好意，又似乎包含善意。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面容与身材形成了强烈对比，他拥有一张孩童般纯真的脸，身体却壮硕得与熊无异。
男人走上楼梯，径直进入过道最右侧的房间，而跟在他背后的女性——海蒂看见的一瞬间，立刻想到茶杯犬——迷你得难免令人猜疑：是不是吃激素抑制了身体的自然发育。
女人的眼神冷冰冰，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猫咪。
“好壮！”赛琳娜见奇怪二人组走远，小声说，“总感觉他会把自己的衣服撑破！”
“一巴掌下去，估计能把我脑浆摇匀。”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您！”
海蒂笑而不语。
这俩人都是绝对不能招惹的类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