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海蒂迷糊地睁开眼睛。
调整好作息，她就会比闹钟先一步觉醒。
紧闭的窗户开启一半，吹进来的凉风，拂动脖颈间灰白色的发缕，风中夹杂着煤烟味，还有茉莉和亚麻籽油的香气。
她挪动身体，软垫中的弹簧承受其重量，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窗外的世界，随着意识的苏醒渐渐清晰。
铁皮烟囱在眼前鳞次栉比地排成一列，喷吐出袅袅蒸汽。
天空中，飞行着几架由齿轮和铆钉构筑的飞行艇，缓慢而有力地拖曳出长长的尾迹。
街道两旁颇具维多利亚时期风格的房屋，紧紧挨在一起，屋顶呈三角形，如同一本被打开反扣在地面上的书籍。
赛琳娜含糊不清地梦呓，寸断的声响像是穿越树林间的柔和微风，一阵一阵的跑入海蒂的耳朵。
“什么时候到我床上来的？”
海蒂用手背拍拍赛琳娜的脸，她睡意朦胧地转动身体，短短松软的黑发覆披在白净丰腴的面庞上，毫无清醒的迹象。
得到准许就行动，真是风驰电掣。
昨天晚上，我就随口提了一嘴，不用等到情绪低落再安慰，平时也可以摸脸、贴贴什么的，结果半夜爬到我床上，怎么想都有点太放肆了。
海蒂赤脚在地板上走动，穿起散乱在附近的衣服，简单洗漱一番离开了家，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昨天怎么了？”
“只是有点胃痛。”海蒂叼着橡皮筋，梳理睡乱的头发，手指沿着发际线一路经过耳侧、后颈、发梢，直至纠缠成团的卷发变得顺滑。
“不按时吃饭是个坏习惯。”
“少给我安排几个班的授课内容，比什么都好。”
海蒂白了布伦斯一眼，翻转着手腕将头发聚集成一束，手指熟练地绕过马尾辫的底部，再用黑色皮筋将灰白色的卷发牢牢固定住。
“真想走，安排再多也留不住。”
“我只是在尽教授的职责。”
“所以啊，你很容易上套。”
“套路我的你，根本没资格说这种话！”
布伦斯摸着胡须，想了想，“我明年就退休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退休之前，刚好赶上魔法交流会？”
“对。”
“像往年一样，我作为赫尔沃学院的代表参赛？”
“对。”
“然后我再在大赛上获奖，给你的校长生涯一个完美答卷？”
“对，也不对，奖金和荣誉可都是你的。”
海蒂伸出食指，“前年是不治之症，”接着是中指，“昨年和老婆闹离婚，”然后是无名指，“今年送孩子出国留学，”最后是小拇指，“明年退休。”
“记性差是快乐生活的必要条件。”
“明年是不是真退休，还有待商榷。”
“如果真退休——”
“死老头，不治之症还能活这么久！”
布伦斯背着手，和海蒂肩并肩地走，“考虑考虑，你16岁进入学院，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大有作为。”
“没什么意思。”
“明年不一样。”
“魔法研究已经到头了，几十年都前进不了一步。”
“不是研究，恩斯·伊夫力会赞助明年的魔法比赛。”
“他是旧贵族吧？”海蒂捏着下巴思索，“拿不出多少钱啊。”
“三倍。”
“这么多？”
“早知道你是个俗人，谈钱更好呢。”
海蒂摇晃脑袋，矮矮的马尾巴轻轻摩挲着脖子肌肤，“算了，偶尔也给其他人一点机会。”
她走进办公室，分别向昨天的监考老师和代课老师道谢。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象牙窗渗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味与浮动的尘埃。海蒂坐在办公室批改试卷，笔尖轻触每一道答题。微风不时拂动她的发缕。
学院的工作就是这样。
简单有序却无趣。
太阳升起便睁开眼，刷牙、穿衣、走路去学院、授课前批改作业或试卷。
仅仅依照日程表机械地行动。
以前还可以参加魔法交流会，近几年完全变了味，都是一群郁郁不得志的家伙聚集在一起吹捧贬低。
魔法比拼也是敷衍了事，名次早已内定。
全然没有最初的激情。
不过被恩斯·伊夫力赞助倒是可以期待。
那个老头的原则性极强，绝不准许徇私舞弊的事情出现，就是脾气有点古怪。年轻的时候喜欢抽烟，把肺部抽坏了，老年就开始吃各种药片魔剂，尽可能的延长寿命。
海蒂批改完试卷，学生的成绩都在及格线附近，对于魔法原理的阐述是不是有点过于抽象了？还是说，我的进度太快让他们不适应？
稍微简化一下教学内容好了。
上课铃声响起。
海蒂抱起试卷走进教室，解释了一下昨天请假回家的原因，就着试卷上的习题尽可能简单的给学生们拆分解析。
再将魔法学三定律、魔力转化效率以及时间滞后等一年级必学的知识巧妙融入进去。
“魔法学枯燥且抽象。”海蒂拿起粉笔，“你们有问题一定要提，不要闷着脑袋一言不语。”
“现在来讲讲防护定律：每一种魔法都有对应的抗性或反制措施，没有哪种魔法绝对意义上的无敌。”
一个学生举手提问：“包括黑魔法和圣职魔法，还是仅存在于普通系魔法？”
“都包括。”海蒂回应，“但黑魔法还处于破译阶段，掌握的人并不多。”
“那我要是学会黑魔法，不就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另一个学生说。
“黑魔法是作用于人体的魔法，包括但不限于强制执行、精神控制、记忆篡改。”
“听起来好可怕。”
“只是听起来可怕。”海蒂继续在黑板上写题，“已知的黑魔法都有克制的办法，重点是那些被魔女掌握，遗失在历史里的未知魔法。”
后排的学生起哄道：“魔女的魔法那么强，还不是被人类治的服服帖帖。”
海蒂拍打桌面，示意学生们安静。
“黑魔法不在我的教学范围，你们最要紧的是把魔法学定律和魔力之间的关系搞清楚。”
“这么说，教授会黑魔法？”
话音刚落，另一个学生破口大骂：“蠢猪，你这个说辞会把教授送进监狱！”
海蒂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下课铃声响起。
她刚刚走出教室就被保安拦住。
“梅尔维纳教授，有人在校门口等你。”
“谁啊？”
“说是你的朋友，斯特拉什么，名字有点绕。”
海蒂点点头，走到校门口。
艾芙琳侧身站在门边，衔一支香烟，双眸在烟雾中微微闭拢。
抖落烟灰时，她会取出放进衣袋取暖的手，夹住燃至半截的香烟，指尖泛着常年吸烟留下的淡黄色。
黑色风衣完美贴合身体曲线，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抹迷人的锁骨。
“找我做什么？”
“课上完了？”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海蒂环抱双臂，“我就中午这一点时间，下午还有课。”
“不会耽搁太久。”
“说事。”
“这里不方便，去前面的咖啡馆如何？”
海蒂扬起脸，示意她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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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也希望我新的一年能过得更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