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赛琳娜照例没有回家，提议在附近逛上一圈，说是生活习惯未尝不可。
月光照得城市纤毫毕见。
沿着街道向南走，一行行堆积在路面的黄叶，在冷风的吹拂中，东一堆，西一团。
夜晚临近之时，帝国的商铺歇业闭店，除了餐饮行业热火朝天，一家店铺门前围坐着几只讨食的流浪犬，携手并肩熬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犬并不怕人，莫如说狗界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只要向人们嘤嘤哀嚎，摇尾垂首，就会有随之而来的关爱。
但对靠近的赛琳娜趣味索然，流浪狗通过敏锐的嗅觉知道她身上没有食物，谄媚毫无意义，压低湿漉漉的尾巴，看上去像巴尔扎克小说中的水獭。
“狗...狗狗在舔我的手！”
“可能是吃饭时弄上去的汤汁，洗干净了也有味道。”海蒂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定定地注视赛琳娜抚摸流浪狗的后背，“小心咬你一口。”
“我想给它们喂点东西。”
海蒂打开钱包，掏出一张面值二十的纸币，还没递给赛琳娜，她就已经用自己的钱向店员购买了几份食物，无奈，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重新将钱包塞进口袋。
“教授不过来喂喂？”
“算了。”
“讨厌狗？”
海蒂摇摇头，具体原因说不上来，既没有被狗追逐的经历，也没有对毛茸茸的动物产生特别的厌恶情绪，硬要用一个词语解释——猫派。
猫和狗的差距不言而喻。
自己的生活习性就像猫咪，懒懒散散，随心所欲。
赛琳娜自然是可爱的小犬，充满活力，热情洋溢。
如此想来，我和她之间存在必然的性格差异，倒不是难以跨越的沟渠，硬要说...说个屁，凡事都用举例的方式进行，脑袋会无休无止地塞满各种东西，以至超出容量崩溃殆尽。
“你把它们喂饱，它们会赖上我们的。”海蒂提醒道，“动物有动物的生存方式。”
“再来一点点！”
海蒂走上前捏住赛琳娜的胳膊，流浪狗凑到她身边，尾巴像不倒翁似地左摇右摆。
店铺内的服务员，观望门边的二人，露出营业式的笑脸，内心却相当不耐烦，能通过眼神看出来。
“好了，快走。”
“等等！”赛琳娜把手中的食物一股脑儿地丢在流浪狗面前，时不时回头确认一遍，“它们吃的好开心，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
海蒂没有回答。
无论怎样，流浪狗携带细菌，允许它们围坐在门口已经是善良之举，大费周折地喂食一番，必然给店铺内吃饭的客人带来麻烦。
搞不好，再没办法前往这家店。
但流浪狗有流浪狗的生存之道，会在所有可能的场合再次遇见，就算是身体硬邦邦的，冻死在大雪纷飞的街边。
返回家中，赛琳娜还惦记着流浪狗，对海蒂没有喂食的行为感到遗憾。
“您也应该喂喂，它们好可爱。”
“动物的生存本能。”海蒂摘下羊毛软帽，耸肩脱掉流苏小斗篷，“只是在人类面前装可爱。”
“您是这样想的？”
“不然怎么熬过冬天？”
“城市里生活的流浪狗，只能在善良的人的帮助下度过冬天。”赛琳娜钝钝地说，“您大概是害怕，就算喂饱一顿饭，它们的结局也可能是死，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我都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
赛琳娜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喂给它们一顿饭，另一个人让它们在蒸汽车下面取暖，再之后的人丢一张不用的毛毯，如此这般，小家伙们就可以在所有人的帮助下活到春天。”
“好乐观的想法。”
“您太现实主义了。”
“经常有人这么评价，重视实际情况和可能产生的结果。”
“从而忽略了不可预测的转折。”赛琳娜补充道，“这样不行的，教授。”
“哼，我竟然会被你的观点说服。”
“这样的话，可以养一只吗？”
“想挨揍？”
“不…不想。”
海蒂淡淡一笑。
用半开玩笑的方式化解严肃的话题，意外地高情商呢，这一点其实能从黑境里看出来，时至今日才有所察觉，我对赛琳的性格把握，是不是过于迟钝了？
“教授！我想洗个澡。”
“不用什么事都征求我同意。”
她撩起前额的头发，躺在沙发上，聆听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
“我也在用这个洗发剂，”赛琳娜的声音充满惊喜，“橘子味。”
“挺好闻的。”
“没想到您和我一样喜欢橘子。”
“不喜欢，酸唧唧。”
“可这个洗发水——”
“从你身上闻到的，就买来试试。”
“什么时候？”
“斯特城。”
赛琳娜忽然提高音调，发出诶诶诶的怪音，“和我是同款！”
“按照店员推荐买的，你不也是？”
“才不是，橘子味和橘子味也是有区别的。”
“听起来有一番长篇大论。”
“想听吗？”
“再不洗快点儿就揍你哦！”
浴室传来水花飞溅和物体碰撞的噼啪声，赛琳娜推开门，只把脑袋露出来，略显凌乱的头发，脸颊上滚落的小水珠，潮红潮红的肌肤，都在述说刚才的热闹。
她略显尴尬地问道：“我穿什么啊？”
“你衣服呢？”
“这样的话，不就白洗了？”
“懂啦~~”
海蒂走上二楼，在衣柜里翻找出白色绒布袍。
“试试。”
“您怎么办？”
“我又不洗澡。”
“冷还不洗澡。”
“就是因为冷才不洗澡。”
赛琳娜接过白袍，重新关闭浴室的门，令人艳羡的身体出现在门中央的磨砂玻璃上，宛如印象派画作中的朦胧剪影，尽管轮廓被模糊处理，但娇柔的曲线和纤细的腰肢依旧清晰可辨。
海蒂倚靠墙壁，凝视磨砂玻璃中的画面，想象灯光照耀在她身体上的细节，白皙的脖颈，滑溜溜的双臂，小坑般的肚脐...直到赛琳娜推门出来，都没能从遐想中回神。
“脸好红。”
“有吗？”
“您皮肤很白，一眼就能看出来。”赛琳娜说着，反应了过来，“嗝...教...嗝...教授！”
“不是你想的那样！”
